接下来,时间就像是停止了。
工人们的呼吸声在伊拉拉的耳畔响起,她能感觉到无数目光投射在自己后背,却没人开口。她抬起头,看向站在雕像上方的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立刻回神。
这是个好机会。
她不假思索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弯下腰同样将血涂抹到了雕像上。
毋须呼吁,毋须提醒,就像是静止的画面被按下播放键,其他人也动了。
没有辱骂、不再推搡,而工程队的管理员,似是被如此行径震慑住,也没有再继续阻止火柴厂的工人。
她们或咬破自己的手指,或用刀割开手掌,有序排队,沉默着,一个一个将自己的血抹向雕塑。
伊拉拉在完成后,退到了人群之外。
她彻底融入人群之中,就算刻意寻找,也找不到是谁最先起了头。
直至最后一名工人把血涂抹到雕塑上,漂亮的石料遍布深色痕迹。克里斯蒂娜站在高处,深吸了口气。
“我想,”她沉声说,“是时候罢工了,同志们。”
…………
……
转天下午,贝克街221B。
之前约翰·华生医生一直住在酒店,他的行李轻便。上午与歇洛克·福尔摩斯看完公寓,同房东太太打好招呼后,下午就直接拎包入住。
坐在221B的客厅沙发,他摊开报纸,首版标题落入眼帘——
《血筑首相雕塑:辉光火柴厂工人大罢工》。
下方甚至还附上一张模糊不堪,但分明是用照相机拍摄的首相雕塑立起来的白教堂街街景。
回想起邦妮的伤口,和众人上前涂血的场景,华生医生不免同仇敌忾,对着报纸大喊一声:“干得漂亮!”
“什么干得漂亮?”
华生医生的话音落地,贝克街221B的公寓房门再次打开。
歇洛克·福尔摩斯同样带着行李进门,他的东西可要比医生多,甚至手上还拿着刚刚拆开的文件。
迎上新室友的目光,华生赶忙起身:“昨日白教堂街的情况,已经刊登在了报纸上。火柴厂的女工决定进行罢工抗议。”
歇洛克腾不开手,只是飞快瞥了一眼华生展示给自己的报纸头条。
“刚好。”
他把大箱子小箱子拎进客厅,而后起身,晃了晃手中的文件。
“这罢工正是时候,想来工人们也不介意我用科学再添一把火,”歇洛克宣布,“我拿到了白磷和黄色粉末的毒性化验报告。”
第44章 朋友的信件。
之后近两周, 染血的雕像成为了整个伦敦市的话题。
英国气候多雨,上午立起来的雕像,哪怕是没擦干净的血迹,下午也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但照相机记录下来了一切。
尤其是哈德利女士请记者最先拍摄的那张, 首相雕塑的面部沾着伊拉拉的掌印, 哪怕是模糊不清的黑白相片, 深色的血迹也触目惊心。
这张照片后被多家报社、杂志社转载刊登数次。
而哈德利女士的新文章也顺利出版。
文章名为《血染的雕像》,行文一如《伦敦白奴制》, 叙述口吻冷静平静。哈德利女士以客观的方式,描述了首相雕塑是如何伫立在白教堂大街街头的。辉光火柴厂的工人们一再忍耐, 最终因这尊践踏在她们尊严与血之上的雕塑,而决定罢工。
同时, 她也写明了工人们罢工的诉求。
第一, 由克里斯蒂娜成立工人委员会,工厂必须与工会共同协商,制定新的、合理的工作准则。
第二,取消隐性的克扣工资的条例, 尤其是延长工时、强制午餐和强制休假这部分。
第三, 工厂要为工作时的工人提供基本的卫生和健康保障, 将白磷替换成无毒的原材料。
第四,与工会协商涨薪。
这篇文章一经刊登, 又是掀起一阵风浪。
而在连绵半个月的阴雨后, 伦敦终于再次迎来了晴天。
伊拉拉拿着刊登文章的杂志步入夜校,一进女工的教室,哈德利女士眼前一亮。
“福尔摩斯小姐,你换了新衣服!”她惊喜道。
“怎么样?”伊拉拉笑眯眯地按了按帽檐,然后煞有介事地举起手臂, 转了一个圈。
因为罢工和白磷报告的事情,这半个月来伊拉拉没少往迈克罗夫特的办公室跑。
提供了不少消息,难道她不该同长兄讨要奖励吗?
新衣服可是伊拉拉直接“勒索”迈克罗夫特出钱,自己找了个女裁缝。
之前迈克送的西装长裤,是由男装修改的,虽然贴身,但终究有些不舒服的地方。
这次伊拉拉吸收了教训,特地与裁缝小姐说明了情况:比如说男性的档()线并不适合女性,同理手肘与腋下与男性也不相同。
最重要的,伊拉拉还特地点名了要胸省和收腰,胸()前一条直板下来,对女性来说很不方便。
后世的女式西裤有收裤脚的款式,但伊拉拉没让裁缝小姐这么做,主要是方便活动。
她特地选择了羊毛原料,回弹性好,以免跑跳时裤子和衣襟裂开,那就相当不体面了。
反正是大哥掏钱!白嫖的,尽管上好料子,伊拉拉不心疼。
这一身崭新的灰红方格西装,依旧显得伊拉拉身形利落,却也勾勒出女性的腰线。
伊拉拉就不相信,这么走上街,她还会被默认男性!
“这真好看,”哈德利女士不禁赞叹,她甚至上前,摸了摸西装面料,“也是好料子,我都有些心动,想定做一身试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