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伊拉拉双眼一亮。
可见,尽管一名女性在这个时代穿长裤过分惊世骇俗,可选择传统长裙的女士们既不瞎也不傻:但凡有审美和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既保持了美观,又比长裙穿起来自由轻松。因而哈德利女士见伊拉拉这般穿着打扮,不免也跃跃欲试。
而长裤真正推广开来,可是在一战后了!
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大量男性战死在前线。战后社会严重缺乏劳动力,女性才终于有机会走出家庭,补上各个岗位的空缺。
长裤自然要比裙子方便劳动,而女性们发现,过往千年被盖棺定性“不适合女性”的职业岗位,其实女人照样能做得很好。
有了地位、经济实力,自然也就获得了相应话语权。
以及最为基本的,穿裤子的权力。
伊拉拉一人无法扭转社会风气,她没法说服所有人都在一战前接受长裤,但至少能方便身边的朋友。
“我将这位裁缝小姐的地址写下来,”她笑吟吟开口,“她的手艺确实很好!就算不穿长裤,做个西装与羊毛长裙,不也比现在的衣裙舒适?”
哈德利女士笑着应下,打趣过后,二人继续正题。
“莫里亚蒂教授近日很忙,”哈德利女士说,“他几乎没来夜校,说是在调查新的线索。”
新的线索?
还有什么线索,能比工人罢工、对付格雷福斯更为重要?
伊拉拉不免想到之前在酒吧,她向詹姆斯·莫里亚蒂说明了眼球吊坠有三枚后,对方信誓旦旦地将寻找吊坠的任务包揽到自己身上。
难道这么快就有了进展?否则,若不是光辉学派的线索,伊拉拉不觉得莫里亚蒂会在支持这么久工人后“临战脱逃”。
希望他能带回来好结果。
“没关系,暂时也用不到他,”伊拉拉说,“我刚刚从我长兄那边回来。”
“你那位……政府职员的兄长?”哈德利女士对迈克罗夫特略有耳闻,“他一定得到了关键消息。”
“还好。”
伊拉拉很不淑女地耸肩:“整个内阁都将这件事定性为丑闻。这才刚刚上任,就让反对党派抓住了把柄。但格雷福斯还在试图挽救,他出资拆除雕塑,并打算将钱款赔偿给工厂。”
哈德利女士扬起笑容:“好,这是第一步胜利。”
但是伊拉拉却不觉得是胜利——这钱款本就是从工人的工资中克扣的!现在只不过是原路归还而已。
“格雷福斯不会放弃,”她说,“他正在尝试各方拉拢支持者,而且,格雷福斯并不着急。”
“哪怕是舆论如此倾向于工人?”哈德利女士蹙眉。
“他认为,哪怕是丑闻,首相也与他绑在一条船上了,”伊拉拉解释,“事情已经发生,且无法回转,只能一起想办法弥补。”
后半句话,是威克汉姆亲自转述的。
哪怕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安插进格雷福斯庄园的探子,也不可能听到庄园主如此真心话。不得不说,威克汉姆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作用。
“也不意外,”伊拉拉说,“若是现在低头,他的亏损更多。”
毕竟沉没成本摆在这里。
哈德利女士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么一说……那他确实做了不少。”
说着,她转过身,从讲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报告。
“这是华生医生送来的副本,”哈德利女士将报道递给伊拉拉,“说是你的兄长福尔摩斯先生要求他转交的。”
什么?
这个兄长,想也只能是歇洛克。伊拉拉接过报道,定睛一看。
“这——”
她有些惊讶。
这是白磷和格雷福斯实验室出品的化学粉末化验报告!
有巴茨医院的官方印章,证明白磷和化学粉末均有毒性,长期接触会引起面部变形溃烂、乃至损害神经中枢,直至死亡。
有这份报告,那么众议院不得不直面被反复拖延推迟的白磷禁令。
但首先——
“为什么还在这里?”伊拉拉说,“也没人通知我。”
“因为没有报社和杂志社愿意公开,”哈德利女士很无奈,“连刊登《伦敦白奴制》的杂志社,原本答应了,但很快又开始推三阻四,没了下文。”
伊拉拉了然:“既然首相的雕塑已经被定性为丑闻……本届政府自然不想让事态进一步扩大。”
成也是雕塑、败也是雕塑。
若是这份报告被公开,那么刚刚组建的新一任内阁可以直接解散了。
这不就是明晃晃说明了,格雷福斯等火柴厂的工厂主,为了推迟白磷法令的颁布,讨好贿赂了走马上任的首相吗!
因此,政府选择将事情暂时压下去。
意思就是白磷禁令不能颁发,至少不是现在。
伊拉拉甚至能想到政客和公务员们是如何难得同进退的:政客想要压下丑闻,公务员欲图维()稳。总不能真的闹出内阁解散、首相下台的事情来,而白磷禁令早晚要颁发,不如再推迟一阵子——哪怕推迟几个月,也有助于社会安定。
从这个层面思考,政府的考虑无可厚非。
这也是为何格雷福斯会认为,情况并不算坏,至少首相现在和他在一条船上。
然而社会是由公民组成的。
现在公民正因为白磷而牙齿掉光、面部溃烂,甚至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