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71)
她躺在地上,说不出话。只能抬起手,敲了敲门。门外静静无声,她也慢慢缓过来了,压着地板撑起自己,但膝盖钝钝地痛,站不起来。她挪到门旁边,背靠着墙,反举着手,扭不开门锁。那手臂就又软软地滑了下来。
“雨淇?”门外说,“雨淇你是不是在门边。”
萧雨淇叫了一声“林洌”,外面没反应。她转脸贴着墙,伸手又敲了敲门板。
“雨淇,你开不了门是不是?你拿得到钥匙吗?把钥匙从门缝里推出来。”
萧雨淇抬头,鞋柜上放着她的包包。她伸手一拍,包包掉到地上,里面的东西飞散出来,撒了一地。她缩了一下,看见了钥匙。她的钥匙只有两条,一条画室的,一条家门的。连着钥匙圈,从门缝下过不去。
她叹了口气,摸过来钥匙,慢慢地把家门钥匙褪出来。
“雨淇,你有没有受伤?你是不是拿到钥匙了?你慢慢来,我在外面,你别急。”
萧雨淇把褪出来的钥匙贴着地板,从门缝下推出去。她还没抽回手指,钥匙就被外面一下拉走了,门锁转了两圈,门却没有开。“雨淇,你退开一点,退开了以后敲敲手边的东西。”
萧雨淇把手指从门缝下缩回来,说,“你进来吧。”其实听不清楚,只是气音。
但林洌好像听见了,门很慢很慢地被推开,推了很久很久。然后林洌忽然一下子闪了进来,一眼看见坐在门边墙角的萧雨淇,膝盖红红的,手腕上的绷带没了,浑身上下没有血,血眼和尖牙等闲地显在脸上。萧雨淇抬头望着林洌,忽然泪水就一颗接一颗地滚了出来。
林洌一步冲过去抱住了她,听见萧雨淇在她耳边哭着说,“林洌,对不起…”
林洌跪在地上拍着她的背,一手把门推回去关了,又伸手把门锁了。她一边哄小孩似的说,“我来了,没事了,”一边扭头看客厅。抽血器拆了,撒得一地都是。绷带拆了,看得出来是硬拆的,圆圆地团在地上。
“你刚是不是摔倒了?摔到哪里了?”林洌低头看萧雨淇。萧雨淇一脸的泪还在流着,伸手碰了碰林洌的脸,说,“怎么还是这么伤?”林洌哭笑不得,说,“雨淇,别这么颜控。我抱你去沙发行不行?你没摔到哪吧?”
萧雨淇伸手圈着她的脖子,膝盖弯弯地,准备好被抱了。林洌想笑,脸上却扯着疼。她本来都忘了自己脸上有伤了,被萧雨淇这么轻轻一碰,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忍不了了,直想抽气。
林洌把萧雨淇抱到沙发放下了。转身去捡地上的抽血器零件,没话找话地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要犯血瘾了。”萧雨淇在她身后一愣,一股凉意泛了上来。
林洌听起来很累。
林洌收好地上的抽血器,坐到萧雨淇旁边。从药房袋子里拿出一根胶管,拉起左手的衣袖,把胶管绑在手臂上,又拿出黄黄的酒精棉球在小臂上消了毒。然后她用牙咬开了几个小零件的袋子,好像很熟悉似的套在了一起,变成一根针连着一个罩子似的东西。萧雨淇想拉她,她轻轻地“嘘”了一声。那根针往血管慢慢刺进去了,林洌拿起旁边一个密封的小试管,往罩子里套了一下,没有血。她懒得动针,直接把针在血管里挪了一下,手抖了抖,萧雨淇也跟着抖了抖。这次套上小试管,马上就看见血液缓缓地被吸入了试管里。
小试管满了,林洌拿起来甩了甩。拿起另外一个,又套了上去。萧雨淇不敢碰她,赶紧说,“要这么多干嘛,不要弄了。”
林洌转脸看她,带着笑意说,“还不够你一两口的。”萧雨淇僵住了。林洌没看见,说,“没事,难得找准位置了。多弄点,可以存起来。”说得好像存日用品似的。
其实也没错,只要林洌身边有个吸血鬼,林洌的血确实就是日用品。萧雨淇伸手挠了挠手臂,她不敢抓手腕的伤口,但那里的骨头很痒,痒得很疼。
林洌弄了好几试管,终于把针头拔了出来,拿去包起来扔了。她回来的时候拿了个小纸杯,倒进两试管的血,放到萧雨淇手中。萧雨淇低头盯着那小小的一杯血。整整两试管,怎么倒出来只有这么一点点,确实不够萧雨淇一两口的。曾经她趴在林洌脖子旁吸得心满意足,吸得林洌一身是血的那一次,到底吸了多少试管。二十管,五十管,还是不止。
林洌在她身边坐下来,低头看她。她往林洌身边蹭了蹭,捏着杯子看里面那一点点的血,几只手指卷住了林洌的衣角,藏在手心里。林洌低头在她头顶亲了一下,笑了笑。
“雨淇,”她的手按着萧雨淇手中的杯子,说,“你今天累了,喝一点点,然后你好好睡一觉。我爸妈很快要出发了,我今晚就留在客厅,不走了。”
萧雨淇愣了一下,“你在客厅做什么?”
林洌把戒瘾的方向跟她说明了一下,又安抚道,“就是把血,跟我拆分开。你喝血的时候,我就不黏着你了。等你潜意识里不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这瘾就戒了。”她弯弯的眼睛笑了笑。
“我不明白,”萧雨淇说,“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碰血了?”
“不是,”林洌拍了拍她的手,“你可以喝血。只是你碰血的时候,不碰我就行了。”
萧雨淇还是歪了歪头,人不知为何微微地颤着,疑惑地问,“为什么?”
“你知道肢体接触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有安抚作用的。这种舒服的感觉跟血搭配在一起,很可能以后就会让大脑产生这两个东西是配套的错觉。雨淇,我们现在要戒瘾,就要尽量把血,跟一些不那么好的东西搭配在一起,或者至少不能跟你喜欢的东西搭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