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为誓:双凰御九霄(33)+番外
昀佑斩杀过无数敌军的利剑,此刻被死死的按在肋下。
怎么办?看不见也就罢了,但如今灾民到了眼前,她做不到剥夺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容国各地都有粮仓以备天灾,若赈灾粮不足,好歹还能开仓应急。昀佑心里默默给西陵粮仓估了个数。最后决定:
“分三成赈灾粮。”攥紧马鞭的手背青筋暴起。
副将急道:“若到灾区不够……”
“本帅自有计较!”银甲将军翻身下马,亲自解开粮袋。当粟米倾泻而出的刹那,流民眼中迸出的凶光令战马惊嘶——那不是感恩,而是更深的饥渴。
三日后,昀佑站在灾区龟裂的河床上。本该盈满的粮仓空如鬼窟,提前分发的粮食如同杯水车薪。她望着跪满荒野的灾民,闭上眼睛:“开军粮仓!”
护粮军士齐声应诺。远处秃鹫振翅而起,带着不详的预兆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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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风轻还没来得及让景冥追回昀佑,景冥便已经捏碎了八百里加急,奏报上“擅动军粮”四字渗着血渍,像把利刃捅进心窝。
“传风轻!”
风轻踏着漏夜入宫,官靴沾着朱雀大街的晨露:“流民来得蹊跷,臣疑心……”
“朕要听的不是疑心!”帝王广袖带起一阵风,“明日早朝,御史台的唾沫淹了议政殿之前,你可有办法保下昀佑?”
“陛下,给臣一刻钟,容臣细禀……”
五更鼓响,昀佑风尘仆仆撞开宫门。甲胄未卸便闯进勤政殿,正听见风轻请罪:“臣愿与元帅同担军法。”
“胡闹!”昀佑掀帘而入,战袍上的风尘扬起景冥眼前的雾,“那杖责岂是你能受的,你是文臣!”
景冥霍然起身,冕珠撞碎帝王的冷静:“你倒记得他是文臣?动用军粮时怎不想想自己是武将!”
风轻广袖中的算筹簌簌作响,却将声音压得如同太庙香灰般平稳:“陛下,《容律·军资疏》有载,失军粮者斩立决。纵使天子剑能劈开御史台唇舌,这军粮的缺口终是悬在西北防线的铡刀。”他忽然振袖露出掌中玉圭,将裂纹对准漏刻投影,“若以臣的户部渎职之过与昀帅同罪,恰如千钧重枷劈作两半——按《九章刑典》,死刑便可降等为刑责。”
昀佑甲胄铿然撞上金砖:“即便降等,按律文臣不可刑责。”
“元帅莫忘永和廿年工部旧案。”风轻突然用玉圭叩响蟠龙柱,震落梁间积尘,“当年兵部侍郎与少府监同担军械案,不正是《容律》第三疏'权责相济'之例?”他转身向景冥行叠拜礼,拇指距额前三寸的弧度精准如量过礼器,“臣身为尚书令,岂能见擎天玉柱独折于宵小算计。”
景冥的指甲在龙椅螭首抠出血痕,冕旒珠帘后目光如淬火刀锋扫过二人:“风卿当真要与这倔骨头共赴刑台?”
“陛下——”昀佑刚欲开口,却被风轻截断话头。“不是共赴刑台,是共守山河。”风轻忽将青玉螭纹佩按在昀佑染血的护腕上,儒雅笑意里藏着锋刃,“陛下与昀帅受过多少刀剑,如今臣不过效仿先贤,用这七尺之躯为社稷添块垫脚石。”
五更鼓恰在此时破窗而入,风轻躬身退向殿门:“陛下,离早朝还有一个半时辰,容臣去做些准备,必保昀帅性命。辰时正,刑部会在议政殿外设一个可容两人的刑台,臣与元帅到时候该去沾沾晦气了。”他最后这句说得极轻,却震得景冥手中朱笔坠地,在鲛绡帐上溅出凄艳血痕。
昀佑伸手欲拦,指尖只触到风轻官袍掠过的松香。转身望见景冥掐进掌心的指痕,她终是将劝谏咽回喉间,默默托住帝王微颤的手腕。
第22章
风轻没说错。朝会上,御史中丞拿着笏板咄咄逼人,一句句“按律当斩”让议政殿杀机四伏。
风轻带着松香的广袖轻振:“中丞大人可知,今早朱雀门外有三百老弱跪求元帅活命?”他展开绢帛,密密麻麻的血指印惊得群臣吸气,“这是灾民咬破手指写的陈情书——'宁食观音土,不饮昀帅血'。”那是风轻在早朝前以迅雷之速将昀佑不顾一己之身开仓救民的故事传遍京城,将所有逃难进京的灾民拢到一处得来的请命书。
“风相是要以民乱威胁朝堂?”工部侍郎突然阴恻恻插话,“当年景泰便是这般挟民意逼宫......”
“放肆!”景冥的镇纸砸在御案,十二旒珠帘撞出冰裂之声。五王爷景禹突然自殿外转出,随从将新制的容器抬上殿来:“侍郎这般熟悉景泰旧事,莫不是留着前朝的《逼宫策》当枕边书?”满殿哄笑中,那侍郎惨白着脸退回队列。景禹抚摸着新量具:“诸位,赈灾粮亏空多因量器有误,所以不能将罪责加于昀帅一人自身。”
御史中丞额角青筋暴起:“臣请三司会审!若放任武将擅权,我容国与北狄蛮邦何异?”一语诛心,刺得昀佑猛然抬头,玄甲鳞片刮过金砖的锐响里,她望见景冥掐进龙椅的指尖已泛青白。
风轻高声陈情:“沧澜江私道暗河水患,昀帅率兵入水救三万灾民;北疆暴雪,她带亲卫队踏着冻尸给边关送炭——”他转身直面御座,声音陡然凄厉,“这样的护国元帅,若因护佑灾民便要问斩,臣请陛下先斩了这些量器都量不准的昏聩之眼!”
御史气急败坏:“你!……”
“都住口!”景冥霍然起身,帝服垂带扫落满地奏折。冕旒珠帘后,女帝的目光如淬毒的箭矢射向户部尚书:“苏尚书,你掌天下粮仓,西陵郡的存粮当真撑不到秋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