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荒年(12)+番外

许言秋很少喝酒，但今晚他需要某种东西来麻痹胸口持续的钝痛。

“一个人喝闷酒？”老板擦着杯子问。

“庆祝。”我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我最好的朋友恋爱了。”

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酒精烧灼着喉咙，却浇不灭心中的火焰。

三杯下肚后，姜渺渺的脸开始在眼前晃动——七岁时递给我手帕的她，初中辩论赛上神采飞扬的她，高烧不退时脆弱无助的她

手机震动，是姜渺渺发来的消息：“我答应谢呈若了:)”

简短的五个字符和一个笑脸，却像一把刀精准地插进心脏。

许言秋盯着屏幕，直到视线模糊。

应该回复什么？

“恭喜？”“祝你们幸福？”最终我只回了一个“嗯”字，然后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继续灌酒。

不知喝了多少，老板夺过许言秋的杯子：“够了，小子。再喝要出事了。”

许言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扔下几张钞票。

四月的夜风带着花香，他却只觉得冷。

回到宿舍，许言秋翻出素描本，开始画姜渺渺的肖像。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出她微笑的弧度，她明亮的眼睛，她随风飞扬的发丝

天亮时分，他面前摊着十几张素描，每一张都是不同表情的姜渺渺。

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僵硬，眼睛酸涩得像撒了沙子。

但只有这样，许言秋才能忍住不去找她，不去破坏她刚刚开始的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他刻意减少了和姜渺渺的联系。

当谢呈若约我们三人一起吃饭时，我总是找借口推脱。毕业设计答辩在即，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最后的设计中——一栋以“星光”为主题的社区图书馆，每一个细节都暗藏着我无法言说的心意。

五月中旬，谢呈若发消息说英仙座流星雨要来了，他准备带姜渺渺去郊外的观景台。

“你要一起吗？”他问。

“不了，我答辩准备还没做完。”许言秋回复道，然后关掉了手机。

流星雨那晚，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

透过窗户能看到夜空晴朗，正是观星的好天气。

许言秋想象着谢呈若和姜渺渺并肩坐在山顶，流星划过天际时，他可能会吻她这个想象让我呼吸困难。

他再次翻开素描本，却怎么也画不下去了。

最终，许言秋打开电脑，搜索了国外建筑硕士的项目。

如果留在北京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恩爱，不如离开。

毕业答辩那天，姜渺渺和谢呈若一起来为我加油。

我的“星光图书馆”设计获得了一致好评，教授们特别称赞了光线处理和空间情感的表达。

“太棒了！”姜渺渺冲上来拥抱我，“我就知道你能行！”

她的拥抱短暂而温暖，发丝拂过我的脸颊，带着熟悉的洗发水香气。

许言秋僵硬地回抱，然后迅速松开。

谢呈若在一旁微笑，自然地揽住姜渺渺的肩膀。

“我们打算庆祝一下，”他说，“一起吃饭吧？”

许言秋无法拒绝毕业前最后的聚餐。

饭桌上，谢呈若突然宣布他拿到了MIT建筑系的录取通知。

“真的？太厉害了！”姜渺渺激动地抱住他，“我就知道你能行！”

“但这就意味着”谢呈若犹豫地看了我一眼，“要去美国至少两年。”

“这有什么！”姜渺渺毫不犹豫地说，“我全力支持你！”

她眼中的坚定和自豪让我胸口发闷。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支持我的每一个决定。

但现在，她看向谢呈若的眼神中有种特别的光彩，那是我从未得到过的。

“你们打算怎么办？”许言秋小心地问。

“异地恋呗。”姜渺渺轻松地说，“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没问题的。”

谢呈若感激地握住她的手：“渺渺说她可以先在国内工作，等我稳定了再过去。”

“那很好。”许言秋机械地回答，低头扒拉着盘里的食物。

饭后，谢呈若去买单，姜渺渺突然凑近我：“许言秋，你毕业后什么打算？”

“可能去上海吧。”许言秋随口编了个答案，“有家事务所对我有兴趣。”

“上海？”她瞪大眼睛，“这么远？”

“机会难得。”许言秋避开她的目光。

而且，北京有太多自己和姜渺渺的回忆了

姜渺渺沉默了。

谢呈若回来后，我们三人沿着校园小路慢慢走。

六月的夜晚温暖宜人，毕业季的学生们成群结队，笑声回荡在夜空下。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姜渺渺突然说，“小学一年级，你被那群男生欺负。”

“记得。”许言秋轻声回答。

那天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在我的记忆里——她叉腰站在阳光中的样子，她递给我的小兔手帕，她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时坚定的眼神。

“时间过得真快。”她感叹道，“一转眼就要毕业了。”

谢呈若搂住她的肩膀：“以后还会有很多个'转眼'，我们会一起经历的。”

我看着他们依偎的身影，突然明白，这就是结局了。

从七岁到二十二岁，十五年的陪伴，最终我成了他们爱情故事的旁观者。

毕业典礼上，姜渺渺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

她穿着学士服站在台上，自信而耀眼。

许言秋坐在人群中，看着她闪闪发光的样子，既骄傲又心碎。

“最后，”她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在我和谢呈若的位置稍作停留，“我想感谢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让我看到更大世界的谢呈若，一个是始终默默支持我的许言秋。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