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荒年(34)+番外
“因为你看着它的眼神,和看着渺渺阿姨的眼神一样。”星辰天真地说,然后打了个哈欠,“晚安,爸爸。”
“晚安,小星星。”
送她回床后,许言秋站在阳台上望着夜空。
隔壁栋的灯光还亮着,姜渺渺可能也在哄望舒睡觉,或者和谢呈若聊着今天的见闻。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百米,却有着世界上最复杂的联结。
——不是爱情,超越友谊,近似亲情。
明天太阳升起时,我会带着朝阳去公园,可能会遇见姜渺渺一家,周末我们会一起送孩子们上钢琴课,下个月“唤醒花园”二期落成,她会带着患者来体验。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充实,没有惊天动地,却温暖绵长。
樱花树下嬉笑的姜渺渺和孩子们,照片墙上交织的回忆,还有未来无数个共同度过的日常。
——这就是命运给我的,最好的安排。
夜风吹拂,许言秋轻声对自己说:“这样就很好了。”
是的,这样就很好了。
不是所有爱都需要拥有,不是所有故事都需要圆满结局。
有些感情,正因为无法实现,才成就了另一种永恒。
——如同那颗星星发卡,永远定格在七岁那年的雨天,纯净、明亮、不受时光侵蚀。
回到书房,许言秋翻开星辰的素描本。
这孩子遗传了他的绘画天赋,最近迷上了建筑草图。
最新一页上,她画了一栋奇怪的房子——两个独立的建筑,却通过一座星星形状的桥相连。
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的家和渺渺阿姨的家。”
许言秋微笑着合上本子,关上台灯。
窗外,星光满天,如同二十年前两个孩子拉钩许愿的那个夜晚。
如同无数次我仰望星空思念她的那些夜晚。
如同往后余生每一个有她存在的夜晚。
—正文完—
第17章 祈福
灵云寺的晨钟在五点半准时响起。
许言秋站在山门外,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
十一月的北京已经入冬,今天尤其冷,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脸。
“许施主,又是第一个到啊。”守门的小沙弥慧明搓着手打开侧门,“今年比去年还早。”
许言秋微笑着递过去一个保温袋:“路上买的素包子,趁热吃。”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慧明合十行礼,让开通道,“师父说您要是来了,直接去大殿就行,香烛都备好了。”
踏进山门,熟悉的松柏清香扑面而来。
灵云寺位于北京西郊,始建于辽代,虽不如雍和宫、潭柘寺那般名声在外,却自有一番远离尘嚣的清幽。
二十年前,我偶然发现这里,便成了每年必来的地方。
今天,是姜渺渺的生日。
大殿内只点着几盏长明灯,昏黄的灯光在佛像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许言秋从知客僧手中接过三支香,在佛前点燃,插入香炉,然后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佛祖在上,弟子许言秋诚心祈愿。”他在心中默念,如同过去二十年每一次那样,“一愿姜渺渺平安健康,二愿她快乐无忧,三愿她所有愿望都能实现。”
额头触地,三叩首。
冰冷的石板透过蒲团传来丝丝凉意,许言秋却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
这是他和佛祖之间的秘密,是自己送给姜渺渺无形的生日礼物,年复一年,从未间断。
“许施主今年要求什么?”住持慈安大师不知何时站在我身旁,手中捻着一串佛珠。
许言秋站起身,恭敬地行礼:“和往年一样,大师。”
“还是那三个愿望?”慈安大师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二十年了,老衲从未见过像施主这样,年年只为他人祈福,从不为自己求半点私利的人。”
“她过得好,我就满足了。”许言秋轻声说,跟着慈安大师走向偏殿的茶室。
茶香袅袅中,慈安大师为我斟上一杯普洱:“今年姜施主如何?”
“很好。”我捧着茶杯暖手,“女儿十岁了,聪明伶俐,她的事业也顺利。”
“施主从未想过告诉她这些祈福吗?”
许言秋摇摇头。
茶水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就像那些未曾言明的感情,永远隔着一层纱。“有些事,不说比较好。”
慈安大师叹息一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陈旧的木匣:“这是本寺的祈福簿,从建寺起每位香客的祈愿都会记录在册。施主二十年来每次祈福,老衲都记下了。”
许言秋惊讶地翻开泛黄的纸页,果然看到熟悉的日期。
——每年11月28日,姜渺渺生日这天,都有一条记录:
“2003年冬,许姓施主为姜姓友人祈福:愿中考顺利,笑容常驻。”
“2006年冬,许施主为姜姓友人祈福:愿高考如愿,远离病痛。”
“2010年冬,许施主为姜姓友人祈福:愿恋爱甜蜜,不被伤害。”
“2015年冬,许施主为姜姓友人祈福:愿婚姻美满,平安喜乐。”
“2018年冬,许施主为姜姓友人祈福:愿生产顺利,母女平安。”
最近的一条是去年:“2022年冬,许施主为姜姓友人祈福:愿事业顺遂,孩子聪慧,烦恼远离。”
手指轻抚过这些字迹,仿佛触摸到了自己二十年来无声的爱。
慈安大师的笔迹工整端庄,却记录着我最私密的心事。
“今年要写什么?”慈安大师研墨提笔。
许言秋想了想:“就写愿她所得皆所愿,所行化坦途,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