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荒年(36)+番外
——带着孩子们,带着各自的故事,带着二十年来未曾改变的情谊。
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第18章 糖果
便利店冰柜的灯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许言秋数着钱包里最后的硬币,刚好够买一根棒棒糖。
不是随便什么口味,而是那种特定的蓝绿色包装——盐宁檬味棒棒糖。
“抱歉啊同学,这个口味停产了。”便利店老板指了指空荡荡的货架,“最后几根上周就卖完了。”
许言秋愣在冰柜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钱包边缘。
这是今晚第七家店了,每一家的回答都一样:停产,断货,不会再有了。
“那什么时候会进货?”明知道答案,我还是忍不住问。
老板摇摇头:“厂子都不生产了,哪来的货?试试新出的蜜桃乌龙味?年轻人挺喜欢的。”
许言秋婉拒了,推门走进十一月的寒风中。
北京初冬的夜晚已经很有杀伤力,风吹在脸上像细小的刀片。
我缩了缩脖子,把衣服拉链拉到顶,继续走向下一家便利店。
盐宁檬味棒棒糖,姜渺渺最喜欢的糖。
记得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细节是高一下学期。
那天课间操结束,姜渺渺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蓝绿色包装的棒棒糖,麻利地剥开塞进嘴里,然后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满足到极点的表情。
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窗户洒进来,给她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棒棒糖在她脸颊顶出一个小鼓包。
那一刻,自己记住了两件事:盐宁檬味棒棒糖,和姜渺渺吃糖时幸福的表情。
从那以后,许言秋养成了一个秘密习惯——每天买一根盐宁檬味棒棒糖,放在书包夹层里。
并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为了某个姜渺渺突然说“啊好想吃棒棒糖”的瞬间。
虽然这样的瞬间从未出现过,但我的书包夹层里永远备着一根,就像士兵随身携带的幸运符。
直到上周,这根“幸运符”突然在全城断货。
第八家便利店的灯光在街角亮着,许言秋小跑过去,推门时带进一阵冷风。
柜台后的店员头也不抬:“欢迎光临,关东煮第二份半价。”
“请问还有盐宁檬味的棒棒糖吗?”
店员终于抬头,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看起来和许言秋差不多大:“那个啊,早停产了。最后几根被一个男生包圆了,说是女朋友特别喜欢。”她指了指旁边的新品,“荔枝海盐味也不错,要试试吗?”
许言秋摇摇头,转身时听到她在背后嘀咕:“奇怪,今天第三个来找这个口味的”
走出店门,他站在路灯下呵出一口白气。
二十岁的许言秋,在初冬的夜晚,为了一根棒棒糖跑遍半个北京城。
听起来像个荒唐的青春剧情节,但胸腔里那股钝痛却真实得不容忽视。
盐宁檬味停产了,就像他的暗恋永远不会有结果一样。
这个认知让许言秋在路边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手脚冻得发麻。
不远处,一对高中生模样的情侣共用一个耳机听歌,女孩嘴里含着根棒棒糖,粉色的,不是盐宁檬味。
男孩突然凑过去,在女孩唇上偷了一个吻,两人笑作一团。
许言秋移开视线,起身继续往前走。
第九家,第十家,第十一家回答都一样。
午夜时分,他拖着冻僵的身体回到大学宿舍,室友们早已熟睡。
许言秋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从书包深处摸出那根珍藏已久的盐宁檬味棒棒糖。
——这是最后一根了,包装已经有些皱,但依然完好。
手机屏幕亮起,是姜渺渺的朋友圈更新。
照片里她和谢呈若在图书馆前合影,她手里举着一本书,笑得灿烂。
配文:“感谢某人的笔记拯救我的期中考试~”
谢呈若在下面评论:“怎么谢我?”
她回复:“请你吃糖~”
许言秋知道那是什么糖。
谢呈若不喜欢甜食,但姜渺渺总爱用棒棒糖“贿赂”他。
以前是盐宁檬味,现在会是什么口味呢?
许言秋把那根最后的棒棒糖放进《现代汉语词典》的夹页里,合上书时轻轻说了句:“再见,盐宁檬味。”
第二天早课,他顶着黑眼圈走进教室,姜渺渺已经在老位置坐好,冲我招手:“许言秋!这边!”
许言秋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她身上有淡淡的柑橘香水味,发梢还带着室外的寒气。
“你猜怎么着?”她神秘兮兮地凑近,“我发现一家小店还有盐宁檬味棒棒糖!昨天买了十根,分你一半。”
她从包里掏出五根蓝绿色包装的糖,推到我面前。
许言秋盯着那些糖,喉咙发紧:“不是停产了吗?”
“对啊,所以是最后库存嘛。”她剥开一根塞进嘴里,脸颊立刻鼓起一个小包,“唔好幸福”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和半年前那个课间如出一辙。
我拿起一根糖,包装纸沙沙作响,却怎么也舍不得拆开。
“怎么不吃?”姜渺渺含糊地问,“再不吃真的买不到了哦。”
“留着以后吃。”许言秋把糖小心地放进笔袋里。
姜渺渺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许言秋,你有时候真像个小孩。”
她不会知道,我笔袋里永远备着一根创可贴,因为她经常不小心划伤手指,书包侧兜永远有包纸巾,因为她总忘记带手机里存着所有她喜欢的歌,因为她说想找人交换歌单而这些小小的准备,就像那根舍不得吃的棒棒糖一样,永远等不到被需要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