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荒年(37)+番外
下课铃响,谢呈若出现在教室门口,姜渺渺立刻收拾书包:“走啦,谢呈若答应陪我去买新出的蜜桃乌龙味,听说很好吃!”
她冲我挥挥手,奔向门口的谢呈若。
许言秋坐在原地,看着那四根棒棒糖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那天之后,他开始尝试各种新口味的棒棒糖。
蜜桃乌龙太甜,荔枝海盐有点腻,柚子薄荷刺激过头没有一种能带来姜渺渺描述的那种“幸福”感。
大二那年,姜渺渺和谢呈若正式在一起了。
朋友圈的照片里,她举着一根心形的棒棒糖,配文:“脱单礼物~”
许言秋不知道那是什么口味,只知道不是盐宁檬味。
他把词典里那根棒棒糖拿出来看了看,包装纸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完好。
重新放回去时,一张纸条从书页中飘落,上面是他高中时写的一句话:“今天姜渺渺吃了盐宁檬味棒棒糖,笑了三次。”
原来自己还记录过这种事。
许言秋苦笑着把纸条夹回去,连同那些无人知晓的悸动一起封存。
时间像沙漏中的细沙,不知不觉流逝。
我们偶尔会聚会,她还是会提起那种棒棒糖:“记得吗?盐宁檬味的,后来再也没找到过类似的味道。”
许言秋总是点头,却不再提起自己曾经为了它跑遍全城的事。
有些往事,适合埋在青春的记忆里,像那颗过期的糖果,永远保持最初的甜蜜模样。
直到三十岁那年,姜渺渺一家来上海旅游,住在我家。
望舒已经八岁,翻着我的书柜找图画书时,那本《现代汉语词典》不小心掉在地上。
“许叔叔,这是什么?”她举着从书页中滑落的棒棒糖跑进厨房。
许言秋和正在切水果的姜渺渺同时回头。
那根棒棒糖的包装已经泛黄,但蓝绿色的设计依然清晰可辨。
“盐宁檬味”姜渺渺放下水果刀,接过糖果仔细端详,“这难道是当年的?”
“嗯,最后一根。”许言秋接过糖,轻轻摩挲着包装纸,“停产那天,你给我的。”
姜渺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保存了十一年?”
望舒好奇地仰头看着我们:“这个糖很好吃吗?”
“特别好吃。”姜渺渺蹲下身,平视女儿,“是妈妈年轻时最喜欢的味道。”
“那我们现在去买呀!”
“买不到了,宝贝。”姜渺渺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抬头看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那一刻,许言秋仿佛又看到了十九岁的姜渺渺,在阳光下眯着眼吃糖的样子。
“要打开吗?”他晃了晃手中的糖。
“不要!”姜渺渺急忙阻止,“都过期多少年了而且”她的声音低下去,“留着吧,就当是个纪念。”
望舒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灵机一动:“我知道!就像公主的魔法物品一样,要好好保存!”
许言秋和姜渺渺都被她逗笑了。
厨房的窗外,北京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那根古老的棒棒糖上,折射出微微的光晕。
谢呈若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渺渺,你手机响了!”
“来了!”姜渺渺应道,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那根糖,轻声道,“许言秋,你真是个念旧的人。”
许言秋笑了笑,没有告诉她,这世上念旧的人很多,但能让人念念不忘的事物很少。
盐宁檬味棒棒糖对我而言,从来不只是种糖果。
望舒拉着我去客厅玩游戏,那根糖被我重新放回词典里。
晚饭后,姜渺渺在洗碗时突然说:“其实我后来找到过类似的口味。”
“嗯?”
“日本的一款柠檬盐糖,味道有七八分像。”她擦干手,从钱包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我,“尝尝?”
糖果包装是日文,淡蓝色的。
我剥开放入口中,先是咸,然后是酸,最后是一丝回甘确实很像,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怎么样?”姜渺渺期待地问。
“很接近了。”许言秋点点头,“但不太一样。”
“是啊”她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们沉默地站在厨房里,各自含着不同口味的糖果。
窗外,北京的夜景灯火辉煌,远处的灯光像一串璀璨的珍珠。
“许言秋。”姜渺渺突然说,“谢谢你为了那根棒棒糖。”
许言秋愣住了:“你知道?”
“前几天同学聚会,周明说的。”她低头玩着糖纸,“说你那天晚上跑了十几家店”
十一年前的寒夜,我以为无人知晓的执着,原来早就不是秘密。
口中的糖果突然变得酸涩,许言秋努力咽下那股情绪:“都过去了。”
“嗯。”姜渺渺微笑着点头,“都过去了。”
她伸出手,像大学时那样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转身去客厅找谢呈若和望舒。
许言秋站在原地,感受着口中糖果最后一丝甜味慢慢消散。
有些味道,注定只能留在记忆里。
有些人,注定只能站在朋友的位置。
但那又如何呢?
至少在这个瞬间,我们共享着相似的味觉体验,隔着十一年的时光,对那段青春轻轻举杯致意。
词典里的那根棒棒糖,最终没有被扔掉。
望舒坚持要把它当作“许叔叔的宝藏”放回原处。
姜渺渺临走前偷偷塞给我一包日本买的柠檬盐糖:“虽然不是一样的,但偶尔也可以试试新的味道。”
许言秋收下了,但知道那包糖最终会和其它替代品一样,被遗忘在某个抽屉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