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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月季[花滑](215)

作者: 怀蔺 阅读记录

二十分,足够让她从光束聚焦的巅峰,坠落到无人问津的谷底。

赛后记者采访环节,央视体育的记者问她:“绍瑶,对于这场比赛,你有遗憾吗?”

她有遗憾吗?这是她几乎在每场比赛都可以听到的问话。

年初的冠军赛,她的遗憾是没有参加国际比赛的机会。

这赛季的芬兰站,她的遗憾是自己的国际首秀没有完美发挥。

现在呢?叶绍瑶不知道刚才的自己说了些什么,她木讷地坐在换衣间,脊背放松地倚着墙,感受它渡给自己凉意。

额头上都是汗水,她眨了眨眼,汗珠顺着皮肤滚进眼尾,像沾上一滴辣椒油般刺痛。

她闭紧眼睛,试图用手里的纸巾将汗水吸出。

这只是徒劳,汗水以另一种形式淌了下来,不争气地挂在下巴上。

“没关系,我在发育关。”她对自己说。

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赛前的自我鼓励变成了自我安慰,不如意的训练成果让她不得不放低对自己的要求。

她在发育关,所以丢了三三连跳和勾手三周,这没什么的。

等挨过这段时间,她会慢慢捡起所有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坐在塑料凳上,蜷起双腿,用胳膊围住双膝。这是她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是最能汲取到安全感的姿势。

但她只是怔愣地低头,腹部挤出一小圈松弛的赘肉,像咧着嘴耻笑自己:瞧,连国内的比赛都把握不住,还有什么展望国际的机会。

确实,华夏的国际赛名额本就稀有,她这样的排名,基本可以告别A级赛的参赛资格。

有一瞬间,她想过以赛代练。

花滑协会主办的比赛不多,除了俱乐部赛,也只有全锦和冠军赛可以登台亮相,但两场比赛的时间很晚,甚至得等到来年开春。

“妈妈,”叶绍瑶找到邵女士,“我可不可以报名一些比赛?”

正在备课邵女士摘下眼镜,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她:“翅膀长硬了,又想飞哪去?”

“M国,下个月有挑战杯。”

“下个月,签证能办下来吗?期末考试还考吗?”

这是一条行不通的路。

2010年8月,M国与K国在华夏黄海展开联|合|军|演,华夏与M国的关系急速跌破冰点,展开无形的战略博弈。

别说政治的方方面面,只提与华夏老百姓相关的,M国的签证得磨蹭三个月才能办下来。

期末考试的脚步确实近了,晚修课的铃声响得越来越晚,叶绍瑶也没空将心思放在滑冰上,或许对于此时的自己来说,学习比滑冰更轻松。

她已经有两天没有去冰场。

走在放学路上,十字路口的红灯下,她抬腿跳了一个阿克塞尔一周,吓呆了身边的路人。

她抱歉地笑了笑,自己一定是魔怔了,连繁重的学习任务也压不下想奔向冰场的心。

“爸爸,对于平衡滑冰和学业,您有什么看法呢?”

以前老听妈妈说,自己是一名运动员,但同时也是学生,一定要学会在滑冰和学习之间找到平衡,不能厚此薄彼。

妈妈也说,只要能滑出成绩,她不会对自己的学习太过苛求。

但是一个赛季忙碌到头,她又拿到了什么成绩?

市运会的金牌?有竞争力的选手没几个到场,比赛的含金量和俱乐部队内赛不相上下。

JGP的银牌?那已经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今天是2010年的最后一天,叶绍瑶凝视着窗外的月色和雪色,一个小时之后,元日又要到了,邻居家刚上小学的弟弟一定买了摔炮,准时准点砸向雪地。

啪——果然。

隔壁卧室的邵女士被惊醒,趿拉着拖鞋往阳台训斥,叶绍瑶立马熄掉床头灯,将自己淹没在黑暗里。

新的一年到了,新闻频道说,这是华夏经济走向新台阶的第一年*,一切蒸蒸日上。

她也会比去年更好吗?

第100章 黄桃罐头,包治百病。

这一定是最最难熬的冬天,冬至过后,白日渐长,但并不妨碍她得迎着暮色回家。

在刚刚结束的全锦赛女单自由滑中,叶绍瑶的成绩继续走低。

分明在六练时间还落成了两个3T+3T,但到了正赛,三三连跳摔倒,勾手三周跳落地扶冰,3S+3T空为两周,技术分和表现力都不太能够入眼,最后的排名定格在第十位。

在她前面的,是位千禧年出生的小选手,看着还是小孩模样,在赛场却是一匹黑马,轻轻松松将她杀到了后方。

天气太冷,连街边的路灯也偷懒罢工,灯泡一连冻坏了四五个,路越走越黑。

叶绍瑶闷声儿将每一个步子放大,她多想用力踩着雪后的水泥路,在寂静的地方撒野狂奔,将脚下的棉靴或裤腿弄脏也不顾,和车道上狂飙的机车一族赛跑。

但她只能徒劳地耸耸肩,前胸后背都是书包鞋包,她被一个又一个不尽人意的结果折磨得筋疲力尽。

“给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跟上的,叶绍瑶全没察觉身后跟了个人。

“什么东西,包这么严实。”她将半张脸闷在围巾里,声音哑哑的,像一口枯掉的老井。

季林越说:“黄桃罐头。”

小时候的叶绍瑶最爱吃黄桃罐头,因为叶先生说,吃完这份黄桃罐头,什么病都会好。

她听话,每天掐着时间打开冰箱,所以流血的牙龈重新长出牙齿,破皮的伤口迅速结痂。

黄头罐头之于她,简直就是包治百病的偏方。

“我又没生病。”叶绍瑶睨了眼,又低头兀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