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孪生为替(19)

作者: 在酒 阅读记录

“少奶奶别这么说,这本就是监察管理不当才导致的失误,您怪罪是应该的,船太大不好上岸,我已经叫人下水去仔细检查那几艘船的船底,明天之前一定给您和大少爷答复。”

说到这梁韫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仇彦青,自己这一通盘查说难听了就是垂帘听政,越过了仇彦青“大少爷”的职权。当着严先生,她还是要做做样子,“大少爷,你觉得呢?”

仇彦青从头到尾静静听着,此时绕至桌后,从高高一摞账目中抽出一本,翻页道:“前年年初二月份的时候,造船厂可从常州府的油厂采购过一千斤桐油?在此之前一直都是从江西临江府采买的,为何突然换了地方?”

前年的事叫严先生想了想,“噢,我记起来了,是那常州府油厂的人找上门来,搅缠了我们半个多月,又是送礼又是登门,最后好说歹说卖了我们一千斤桐油,想和造船厂攀扯上长久的生意。”

梁韫早就忘了这件事,若非仇彦青这几天一直在看账,也根本不会知道,她道:“你是说可能是这批桐油的问题?”

仇彦青道了声是,“既然木头一直是许家来的,那漏水就可能是桐油的缘故,造船厂的船两年一检修,算起来这几艘船上次大修用的就是这一批桐油。严先生,有劳你和库房的人核查,看看前年的这批桐油是不是就用在了这几艘船上。如果是,就请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船用了这批桐油。”

桐油也有优劣之分,上等的桐油清澈见底,涂刷木材可以使船底泡水不烂,抵御虫蛀。当初没有和常州油厂达成长久的交易,定然也是因为常州府油厂的桐油品质不如临江府的。

那批桐油算不得上乘,也未必劣等,但对于船只来说,入水后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要真是桐油的关系,那也就解释得清了。

“我这就去查。”严先生得仇彦青提醒,急着往造船厂赶,一拱手,“大少爷对造船厂的事务当真熟记于心,严某惭愧,这些账目分明是我亲手写的,却根本记不得了。”

“我也是碰巧想起,严先生几十年为造船厂呕心沥血,记不得这样一桩小事又有什么妨碍呢?”

严先生是造船厂的老人了,年轻时有个神算的称号,打起算盘又快又准,早在老爷在世时便是仇家信得过的账房,后来仇怀溪身体不好,许多事务便分摊到了严先生那儿,可见仇家对他敬重有加。

仇彦青拱拱手,礼数周全将人送出述香居。

梁韫眼瞧他从善如流地送了人又回进来,心里很是满意,他那身月白的圆领袍还挂着靛青的绣囊,玉兰树下仪态翩翩,真叫她心头酸涩,可惜他终究不是她的怀溪。

“大哥哥!”

仇姝见他们忙完了,从偏屋出来,将他给叫住,“大哥哥,可是造船厂有什么棘手的事?”

“算不得棘手,只是工程太大,要劳师动众了。”他看向仇姝背在身后的手,“你藏着什么好东西?”

仇姝就是故意做得贼头贼脑叫他好奇的,见他问,忙举起手将帕子甩一甩,“你瞧,好看不好看?这是嫂嫂绣的。我拿来那么多花鸟绣样,嫂嫂偏偏挑中这一棵小草,我一猜就准是绣给大哥哥你的!”

说小草就太对不起梁韫指肚上的针眼了,这分明是一株花叶舒展,含苞吐萼的漂亮仙草,是梁韫绣给自己的。

仇彦青将绣帕接过来,摊开掌中仔仔细细端详,大抵是看到了粗制的针脚,令他眉眼带笑。

梁韫见状从门里走出去,伸手欲夺,“别看了,绣得不好,不是要送出去的。”

怎料他收拢了手掌,将那绣帕牢牢握在掌中,与她耍赖,“绣得很好,我很喜欢。”

梁韫叫那笑容一烫,迟疑看向他。

仇姝笑得开怀,说嫂嫂害羞了,“大哥哥都说喜欢了,嫂嫂不必觉得拿不出手,你做的东西大哥哥珍藏还来不及呢,我就是绣个无缝天衣,在他那都比不上你绣的手帕。”

梁韫却像是没听见,注视仇彦青双眸,直到他眼底笑意被盯得一点点消失。

“那好,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她垂下眼,语速极快,说完便转身回进偏屋。

关上门,屋里静得出奇,静得梁韫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能感觉到仇彦青的异样,却不敢深究原因,许是因为自己带着目的接近,令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望园对自己生出了别样的依赖,从而开起不合时宜的玩笑。

她以为他不至于这么没有分寸,却忘了他是乡野庄子上长起来的孩子,不受朱门大户的规矩约束,野生野长,不知轻重。

梁韫嫁过人,年纪也不小了,别人二十出头小孩子都不止一个,早就摆脱了不谙世事的少女心性。既然觉察,就要提防,不论他存得什么心思都要彻底断绝。

因此一连三日,她都没有再与仇彦青同进同出。

只是第三日再躲不过去,因为许长安登门心切,才收到回信便立刻动身,这天清早许家的车马到了望园正门口,梁韫还未梳洗便得到消息,赶忙穿戴整洁领着述香居的丫鬟小厮去迎。

许长安急得像个在门外等待娠妇临盆的新手父亲,见着梁韫走出来,文质彬彬的脸上绽出好大个笑。

“许大哥,你来了。”

“弟妹。”许长安上前辑礼,根本等不急要问,“怀溪当真大好了?我收到回信当夜便动身了,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梁韫含笑答:“大好了,虽说不能根治,但我见他回来这几个月,吃着大夫的药精气神都好过从前,许大哥,我这就带你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