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渐渐峰回路转,苏长空的所作所为忽然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苏长空这么谨慎的人,手中若无可靠消息,不可能上来就将赵启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冲着安城这处就来。
当初蓝城兵变,苏长空也是千里驰援,同今日的现状一样。
天家病倒确实蹊跷。
还蹊跷在当时东宫,二殿下都不在国中的时日。
这不是刚好只能三殿下监国,中宫辅佐。
条条桩桩,从一开始苏长空起兵谋逆开始,声讨苏长空的人多,到风向慢慢变化,不少朝臣明里暗里都在追问天家消息,是暗地里开始戒备中宫和三殿下。中宫迟迟未曾露面,三殿下又在殿上如坐针毡,不得不让人怀疑。
如今,终于有人先问了出来——如今三殿下监国,三殿下的意思呢?
问得是是否要先退回京中,但实则是试探,看她是否有底气。
母后告诉过她,这些人浸淫朝中多年,每一句话都可能在挖坑,等着她往里跳。
她不要自己往里跳。
涟玉下意识选择缄默,然后再择合适时机……
此时,大殿中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熟悉的身影,涟玉心中长舒一口气。
母后……
中宫身着华服,自殿外入内,端庄雍容,身后跟着的两排侍从,一排是禁军,一排的衣着,应当是暗卫……
殿中纷纷面面相觑。
而中宫仿佛自带气场,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自陛下病倒,朝中上下人心惶惶,我与三殿下既要悲痛,还要顾及朝中之事,难免有疏漏。但事分轻重缓急,总有不能周全之处,但苏长空视若罔闻,也不听劝阻,一意孤行,非要兵临城下,背后目的我与殿下都不清楚,但实在震惊。陛下若安好,苏长空何至如此?如今陛下病倒,便仗着早前功勋,要带兵入城。辰王之乱前车之鉴尚在,带兵入安城的结果,谁都承担不起。诸位大人问三殿下,应当如何,君君臣臣,若是今日退,便助长对方气焰,也失了军心,民心;但若安城实在失守,也断然不能让陛下陷入危难之中,届时,自当倾禁军之力,护送陛下回京,再行计量。诸位大人,不必再做过多纠结。”
先前还乱成一锅粥的大殿,因为中宫的到来,更因为中宫的一席话而安静下来。
的确,苏长空想凭一句口舌就带兵入城,痴心妄想,莫非是效仿辰王之乱?
中宫与三殿下是临危受命,苏长空咄咄逼人,但中宫心中似是已有定论。
朝臣最怕当权者毫无主见,犹豫不决,眼见中宫如此,似胸有成竹,并未被苏长空之事所困扰,应当已有退路。
朝臣纷纷缄声。
中宫上前,在殿上落座,朝臣纷纷低头,行拱手礼。
中宫也再次开口,“宫中已安排暗卫调动各处驻军回京护驾,近处封地的驻军不出两日便会抵达,在此之前,还有赵启年赵将军率部抵抗,暗卫同禁军也在此处。本宫都不怕,各位大人怕什么!”
中宫说完,殿中再次鸦雀无声。
中宫继续道,“若人人皆可凭一句,要见天家,便带兵作乱,这西秦国中还有宁日!”
中宫目光扫过殿中,果然,无人敢应声。
中宫仰首,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是本宫同三殿下早前对苏长空心存念想,既然苏长空执迷不悟,置天家与社稷于险境而不顾,来人,传旨。”
当即有内侍官上前。
“苏长空犯上作乱,意图谋反,置天家与社稷安危与不顾,已是谋逆死罪,各地回京护驾驻军,凡遇之,皆可先斩后奏,诛灭九族,论功行赏。”
中宫说完,殿中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终于,大殿中,北敬王轻咳两声,似是病中,又似是打断,恰到好处。
内侍官还未应声,也不好应声。
北敬王轻咳几声过后,一声长叹,仿佛病重,又仿佛不认同,轻声道,“事出有因,尚未查清,便让回京护驾驻军诛灭九族,稍显武断。”
殿中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屏住呼吸。
“哦?北敬王何意?”中宫也不慌乱。
北敬王行至殿中,照旧温文如玉,“既然苏将军是为陛下安稳而来,那让人去同苏将军谈,苏将军若愿放下猜忌,只身前往安城,自然能知晓全貌;若是不愿意,再言谋逆之事也不算完。毕竟,军中不清楚天家病情之人不在少数。苏将军应当只是其一。若苏将军为乱臣贼子,定然不敢只身前来;若苏将军愿意前来,微臣愿在行宫同苏将军一道伴君侧,未尝不是更妥当之法。”
北敬王说完,目光看向中宫。
中宫嘴角微微牵了牵,仍旧没有慌乱,“北敬王所言极是,既如此,那让人给苏长空捎话,看他是否甘愿只身前来行宫。”
话虽如此,殿中纷纷唏嘘。
苏长空怎么敢来?
即便没有不臣这心,敢只身来此,是拿身家性命和脑袋做赌注。
但话音刚落,殿中角落处却忽然传来笑声,“末将在此。”
殿中纷纷哗然。
而苏长空也从角落处走出,殿中才看清,苏长空一身禁军装束,混在眼下殿中值守的禁军当中,不知道已听了多久。
第303章 羌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