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空忽然出现殿中, 如同一枚晴空惊雷。
殿中朝臣除了哗然,还纷纷然开一条路来。
心中一半是畏惧,还有一半,是理不清的对局势的判断, 下意识觉得不应当阻拦苏长空出现在这里。
而殿中的禁军和暗卫却纷纷拔刀, 在中宫, 三殿下与苏长空之间隔绝出安全区域。
随着殿中禁军的拔刀声起, 殿外的禁军也涌入殿中。
安城行宫本就不比金殿, 虽然眼下朝臣也不如平日早朝多,但忽然剑拔弩张,还是让殿中气氛诡然。
中宫罕见的脸色微变,应当从未料想过会有这么一幕,所以才会失色。
但即便中宫心中大惊失色,面上也只有短暂的脸色微变这一瞬。
也下意识看向一侧的暗卫头领。
就是这一个瞬间,旁人中没有任何一个察觉, 但北敬王,苏长空, 还有混迹在人群中一身内侍官模样的邵冕棠都特意留意, 然后察觉到。
人在惊慌的时候, 即便掩饰得再好,也会下意识看向最让自己有安全感和最信任的人和事物。
殿中这么多人,有朝臣,有羌亚人扮作的禁军, 还有三殿下在, 但中宫没有看向其中任何一个朝臣, 没有看向三殿下,也没有看向禁军, 几乎是下意识看向左手处殿中的暗卫头领一人。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邵冕棠捕捉到了关键。
但中宫并未察觉。
暗卫都不会以真面目识人,即便在殿中的暗卫也都带着金属面具,看不清面目之后的人长成什么模样。
暗卫是最隐秘的身份,却也是最适合掩饰得身份。
陆衍和贺常玉的猜测是对的。
只有破釜沉舟,铤而走险,才能在中宫跟前看出为数不多的一缕破绽。
眼下中宫露出的就是这一丝半缕的破绽,并且极短。
同时,邵冕棠也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当下的情形,无疑于苏长空一人涉险。
稍有不慎,禁军的佩刀和利箭就能将他贯穿成马蜂窝。
但苏长空身上偏偏就有这样的气魄和威严,不怒自威,让周遭的禁军和暗卫即便剑拔弩张,即便只有苏长空一人,也都不敢轻易上前。
这就是父亲说的,要从旁人口中的邵小将军成长为真正的封疆大吏,他要走的路还很长。
邵冕棠看向苏长空,一时有些看呆。
他不知道,如果易地而处,这样的场合,他是否也能像苏长空一样从容,大义,坦荡,又自带军中将领的威严和气度!
邵冕棠仿佛忽然意识到父亲口中的封疆大吏是什么模样。
这种震撼,才是最直观的一课。
邵冕棠下意识伸手向右腰处,因为习惯了佩刀在此处,是下意识想要在这样危险的境况下,拔刀跟随苏长空一处,却右手处一空,才忽然想起眼下是在安城行宫中,他扮作内侍官模样,没有佩刀在身,但心中的热血沸腾在这一刻却无法言说。
苏长空也从角落处大方走到殿中。
朝臣让路,暗卫和禁军一面面面相觑,一面步步退后,直至苏长空停下,他们也才跟着停下。
而苏长空身后,鱼贯而入的禁军也都虽然拔出佩刀,还是同他之间有意无意保留了一定的距离。
殿中应当都没有料得这样的情况,包括北敬王。
这一瞬的震撼,确实让大殿之中没有人能料想之后任何事情的走向会是如何的。
虽然北敬王也知晓这是谁的手笔,苏长空兵行稳健,不会冒然出现在这里,能说得动苏长空的人应当是陆衍。
陆衍身上是有老爷子那股魄力和兵行险著在!
也确实将中宫和所有人怼了一个措手不及。
北敬王也不知道后续会如何,但苏长空对陆衍的信任一定是到了战场上可以放心将背后全部交给陆衍的程度,才会冒死来这里。
北敬王心中既替苏长空捏把汗,也隐隐有期待在之后的事上。
而随着苏长空在殿中驻足停下,即便里三层外三层的佩刀和箭矢对准,他也没有拔刀,甚至,都未将手放在佩刀上,而是如同在金殿中应有的礼仪一样,躬身,抱拳行礼,“苏长空见过娘娘,三殿下。”
君子坦荡荡,殿中都莫名想到这句……
已经过了方才第一眼的慌张,中宫眼下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端庄与从容。
苏长空说完,中宫也泰然开口,“苏将军既然已经到了安城,何必躲躲藏藏?早前大动干戈,不是就想见见天家是否安好,既然人到了行宫,大可光明正大,如此隐晦行事,实在不像军中将领所为,有损西秦军中威德。”
中宫言辞间并未慌乱,也让殿中众人回过神来。
方才是被苏长空吓倒了,但说到底,这里是行宫,天家和中宫都在此处,也到处都是禁军和暗卫,苏长空如此行事,出奇,却也凶险!
恐怕……
殿中难免也有人替苏长空捏了把汗。
只是中宫说的,也是殿中大多数人的疑惑。
既然到了,何必躲躲藏藏?
如果躲躲藏藏,又何必此事在殿中现身露面?
说不通,也猜不透……
总归,眼下殿中每个人都各怀心思,但都等着苏长空开口。
苏长空也不负众望,缓缓起身,这次,很明显,是将右手按在了佩刀上。也是这个动作,让所有的暗卫和禁军跟着提高戒备,也背后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