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十三(46)
应逐星见她完全不担心,他心里还是疑惑道:“沈难这样会不会...”
应逐星吞吞吐吐,塞满了面的嘴含糊不清。叶婵皱眉,“你想说什么?”
应逐星才将话完整说出来,“会不会他的失魂症还没好,就把脑子烧坏了。”
趴着的沈难露出一个侧脸,鸦黑的睫毛在微微颤动,颇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
大脑意识还没有消失,他听得见周围所有的声音,记得那最熟悉的声音说的话。
叶婵低头看意识不清的人,不咸不淡道:“我自有分寸。”
经历了雷门,她确实有些心急了。不过趁她还活着,能教多少教多少吧。等哪日师徒反目,又或者其他,叶婵也没机会了。
他们山外谷的事,应逐星一个外人也不晓得。他吃完自己这碗,又端过了沈难那碗,抢在叶婵结账之前三两口风卷残云般结束。
应逐星起身对沈难道:“兄弟,搭把手。”
沈难实在没力气应他,应逐星叹了一口气,顺势拽起沈难的胳膊将人背了起来。所幸多吃了一碗面,正好可以卖力气。
从前走江湖没钱,应逐星有段时间会在渡口扛货,现在扛起人来也算得心应手了。
应天府闹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叶婵和应逐星准备寻个客栈休息。面前一个挑汉儿背着药箱,右手举一幌子,左手摇铃儿路过。
叶婵上前拦住了他,“有大已寒丸吗?”
“没有。”挑汉儿摇头,“不过我这有我家祖传的退寒丸。”
应逐星在心里啐了一口,“骗子。”
这些在街上行医卖药的皮门,不少居无定所,四处游荡,靠着卖假药维持生计,什么祖传,都是些乌漆嘛黑的丸子,吃了也没效果。
叶婵也不不在乎,“拿来看看。”
“好勒,姑娘。”挑汉儿放下药箱,取出一瓶退寒丸交到了叶婵手里。
她在掌心碾开一颗闻了闻,“行,就这个,多少钱?”
挑汉低眉笑了笑,“一两银子。”
叶婵爽快地付了钱,应逐星巴巴地看着那一两银子,心里觉得有些肉疼。挑汉儿走后,叶婵一口气倒了十颗药丸塞进了沈难的嘴里。
“吃这么多?”应逐星讶异,“他的药真的没问题吗?”
“药效有些差,要多吃些量才能治他的伤寒。”叶婵将药瓶塞进了沈难腰间,“我查过了,问题不大。”
应逐星不觉咽下口津,他在心里为沈难捏了一把冷汗,真是亲师徒呀。
*
应天府,天下楼。
其二楼悬挂这一幅巨大的美人图,画卷仿洛神飘逸,画中娘子犹如神女再世,故取名飞仙图。
叶婵挑挑拣拣,选了一个南来北往最热闹的客栈,看样子她还没忘了了此行是来寻人的。
江湖人都知道,越热闹的地方,消息越多,或许霍昭的消息就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了。
应逐星背着人,一进门便被巨幅画像一惊,“这是?”
眼尖的小二赶过来招待,“这是副飞仙图画的是落仙坊的君怜娘子。”
叶婵驻足盯着美人,半刻后她道:“这位娘子生的好漂亮,眉间的花钿颇有灵气。”
“这画师是谁?怎么就画了一半。”美人额间的花钿似斜生的花枝,一枝独秀。花开并蒂想来是吉祥的意头,怎么缺了一半。
应逐星心思不在那绝世的没人身上,背上沈难的头压得他肩膀难受,他匆匆插了一句话,“三间上房。”
小二应了一声,飞快地在掌柜的那边领了牌子,又回来给客人引路:“这飞仙图是落仙坊放在我们天下楼引客的,至于这妙手生花的画师没在画上落下什么名号印章,从前其他客人也曾问过画者,怕只有君怜娘子知道那人是谁了。”
叶婵意味深长扬了扬唇,“如此神秘…真会故弄玄虚。”
小二愣是没听出客人是在夸,还是在骂。
什么画师会在一副美人图后装神弄鬼,叶婵又问:“君怜娘子在何处?”
“君怜娘子是落仙坊的花魁娘子,但见她一面可没那么容易,需要足够的银子。”
有钱能使鬼开道,好在姜水来之前给了不少钱。
小二又道:“今夜君怜娘子献舞,客官入夜前可以去看一看,只是城中有宵禁,这一去恐怕得宿在落仙坊了。”
叶婵信手打赏了些碎银子,“这幅画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十天前。”小二笑呵呵地接过银子,“落仙坊为了今夜筹备了整整十日。”
十天前,他们还没有准备来应天府。
应逐星将沉甸甸的沈难丢到了床上,小二懂事地将门关上,他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画和霍昭有关系吗?”
“没关系。”叶婵理了理衣衫,“我就是瞧着那位娘子好看,心生欢喜想去看看。”
凉水呛了喉咙,应逐星弱弱地咳嗽了一声,“你知道这落仙坊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叶婵赏给了应逐星一个白眼,“山外谷是与世隔绝,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来,我见过的世面只多不少。”
山外谷的宝物从前就很多了,年少时的叶婵也时常揣着银子偷摸出谷,鹿邑她都玩遍了。
再远的北方,她也去过了。
叶婵不解道:“花楼而已,你是男子,你怕什么?”反观应逐星年纪轻轻,怎么像个老顽固。
她很快又说:“也对,青阳宗自诩名门正派,管教弟子应该严苛。”
“什么自诩名门正派呀!我们本来就是正道!”应逐星喝了两口水顺气,“此行不是来寻霍昭的吗?你可有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