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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缠郎(98)

作者: 罗敷媚歌 阅读记录

宋婉心里直突突,心道宫里的信儿应是到了。

下了车,那些人好像都已知她是王府的人,就未再阻拦。

宋婉想问出个什么,奈何这些阉人的口风都非常紧,对于来意闭口不谈。

王府正厅。

荣王殿下远离政治中心已久,细数起来得有二十多年了,对于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主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记得那是一个敦实胖乎的阉人,看谁都带着笑,看起来和善得很,可背地里帮着他那皇兄办脏事恶事不眨眼的。

后来得罪的人太多,皇兄为了平民愤,就把那阉人推出来斩了,抄家时,据说那老阉人家的地砖都是金的,金银财宝无数,全都收缴国库了。

现在这个嘛,瘦长脸,看着年轻,说话行事却老成,在宫里侵染久了,练就了什么都不明说,让你自己悟的老道本领。

荣王暗叫不好,最后一个儿子怕是也保不住了,挣扎道:“掌印可带了恩旨?”

李舜摆摆手,“王爷看我,空着爪子来的。是陛下病中愈发念着血亲,打发奴才过来府上看看世子。自四年前世子从禁中回了王府啊,陛下就总是念叨世子,说珩澜那孩子啊,勤勉沉稳,除了身子骨弱点,其余的哪都好。”

“奴才就想给陛下宽心啊,就说陛下膝下单薄,宫里人少冷清,实在想世子就把世子接来宫里住一阵吧。陛下当然愿意,陛下说王爷的二公子至今踪迹不明,就剩世子一个在身边金尊玉贵的养着,是王爷的心头肉,他老人家若是把世子接进宫里,怕王爷您舍不得。”

荣王笑着刚想搭话,就听掌印太监接着说道:“可如今陛下龙体不豫,就愈发觉得孤独,想见见手足血亲,按理说王爷您和晋王殿下才是陛下一等一的血亲,但晋王殿下助守边关,王爷您也是这云京十三州的一片天,哪儿走开?”

“陛下就派奴才来看看您和世子,世子他身子骨最近如何了?”

荣王听完这番话,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这大太监一番话说得,分明就是让你没拒绝的可能。

看似不逼着进宫,实则根本违抗不了。

进宫哪是好事,之前说是进宫读书,好好的儿子,回来后身体更差不说,性子还愈发阴郁邪谬,连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他每天在想啥。

何况他那皇兄他再了解不过,不到最后一刻根本不亮出底牌的人。

之前装病,再出来时大手一挥把勤王时的功臣和对皇位有所图谋的手足都收拾干净了。

这次,又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早前小皇子殁了,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荣王决不信他没后手。

只是珩澜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会遭皇兄惦记?

难道之前托这阉人去把册封的折子撤回来,让皇兄起疑珩澜身体好了,反倒弄巧成拙了?

荣王虽然千不舍万不舍这仅剩的儿子,却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还是勉强道:“珩澜啊,他身体好些了,天天在王府里养着,跟个姑娘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皇兄惦记他,给他这体面,是他的造化,公公您看何时让他进宫谢恩去?”

掌印太监李舜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夸赞道:“陛下若知道世子有这样的孝心,身体绝对会大好起来。咱家许久不出帝都了,这一路上惊动了不少人,咱家也不敢再多耽搁,这样吧,今日太晚了,也不着急早这一晚走夜路。明日一早吧,咱家在府外候着世子。”

荣王虽惊讶这么急,却也不能推脱,只得应了下来,“行。公公这一路辛苦,公公费心了,今日就宿在王府里吧,我这就叫人安排。”

李舜道:“咱家就是为陛下分忧,哪有陛下他胸怀四海日理万机的辛苦万分之一呢,不辛苦不辛苦,咱们都是些粗鄙之人,就不叨扰殿下了。”

“明日,奴才在府外恭候世子大驾,奴才告退。”李舜躬身垂首道,“您且留步吧!”

说罢,打了个手势,那黑压压的东厂番子如潮水般退去。

待人都走了,荣王眉间冷淡,怅然地看着空荡荡的王府。

皇帝早年杀伐太重,伤了阴鸷,到了晚年,又想要父慈子孝,天伦之乐,自己没有,就要别人的儿子。

何况并无立太子的宣纸,黑不提白不提的派东厂番子来把人接进宫去,这打的什么算盘?

这像话吗?

皇帝走到今天,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江山固若金汤,就该付出些什么,不是么?

*

宋婉回府后便知道沈湛已被荣王叫去了正厅议事。

这回议事没耽搁多久,左右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父子俩总不能抱头痛哭不是。

沈湛回来,便看见宋婉坐在桌案前,桌案上点了她最新调的香,燃起来安静幽凉,低洄婉转,如她一样有种让人心静的功效。

她一页页的翻动纸张,像是在认真誊写些什么。

听到动静,才抬头,脸上露出欣喜来,那欣喜中带着几分苦涩,“珩澜……”

沈湛走过去,什么都没说,将她抱紧了,“我带你同去。”

“珩澜疼我,是我的体面和造化,可我不能……不能就真把自己当那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女人。珩澜此去禁宫,若是带上我,那不就摆明了告诉大家你好起来了么,若是谁因此忌惮你,后面的事不就不好办了么。”宋婉道。

这两年,沈湛有意无意渗透给她如今朝廷的局势,包括自己是如何藏锋、集幕僚、揽权臣,为的就是避免她太过天真,和那些后宅妇人一样,大祸临头的时候只知道哭和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