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和哭包世子爷(205)
“我也对此有疑虑, 尚书大人在此等候,我过去看看。”唐煦遥缓步上前, 正要伸手触碰,让江翎瑜一把拽住。
“别用手碰,”江翎瑜说, “拿佩剑。”
唐煦遥把江翎瑜挡在身后,从腰间取下长剑,连着剑鞘一起握在手里,探出去碰一碰不远处的尸体,腿部再次抖动起来, 还发出“叽叽”的声音,江翎瑜长舒一口气:“是老鼠。”
唐煦遥抽剑出鞘,剑尖划开鼓囊的裤腿, 两只灰色的耗子尖叫着奔逃, 爪子上都是血和咬碎的烂肉, 在积雪堆上踩出黑红的印子。
“将军, ”道长也跟上前, “那是什么?”
江翎瑜循声看过去,见是一块染了血的石头块,干净的地方能看出颜色,是青绿夹杂些白的,埋在被老鼠啃咬烂了的腿肉里, 唐煦遥也看见了,他怕老鼠舔过的血脏,拉着江翎瑜和道长不让再往前走了,只远远地站着看。
“像不像青绿局的东西?”
唐煦遥只觉得这东西眼熟,回忆说:“咱们在保定府见过。”
“快把廖提督叫来,”江翎瑜吩咐五军都督府的人,“快些。”
道长在此等候廖无春,唐煦遥则扶着江翎瑜往宅子里面看看,莫羡带人跟着护送,刚才搭话的道长走不开,就派了一个没有参与法事的道士拿着香跟随,他不爱说话,见到两位大员也只是点点头,如此一行人进入宅子,以防不测。
越往何府里面走,血腥味就越浓重,唐煦遥打心里抵触这些,难受得直皱鼻子,浑身不自在,但江翎瑜得办案,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
江翎瑜没急着进主卧,而是四下巡视一圈,无一活口,刀伤皆在颈部和胸腹,正门处有些断头的,各式死状,江翎瑜一一记在心里。
进了主卧,何蓉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怀里搂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女子倒是安详些,她抱着何蓉的腰,唇角轻微勾起,如此看来,应该是他的夫人,两位死者均是心口中刀,鲜血向上喷溅得不高,大概是到了半截床围子的样子,向下流淌出来的血就全部渗进被褥缝着的棉花里,还有顺着床沿流到地上的,北直隶干燥,又烧了暖阁,只有被褥上还湿润,其余地方的血迹已经完全干透了。
如此,何府上下五十三口人,无一在屠杀中幸存,是近三十年来,又一桩震惊朝野的惨案。
“一刀毙命,”江翎瑜背着手仔细打量床上的两具尸体,“何蓉死状虽痛苦,却没有挣扎的迹象,想必此人行凶手法娴熟。”
何蓉情深至此,江翎瑜得见,何蓉怀里护着他的夫人,也许就是他不挣扎的原因。
“从门口看到的那块石头,这一路我就在想,”唐煦遥推测,“那是不是凶手,或者是凶手之一,遭到反抗,不慎殒命在此。”
“有可能,但其中有许多疑点,”江翎瑜分析说,“一是宅子被屠,假设那具尸体就是凶手本人,在院墙周围遇害,这是逃离未遂,谁杀了他呢?”
见唐煦遥点头,江翎瑜又说:“二是假如有活口,幸而逃生,为何不报官,周遭四邻也不报官?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四邻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动静,那凶手是怎么在无声无息之间杀了人,大宅三进三出,处处都有仆役,难不成行凶之人是何蓉的熟人,曾多次摸排,算好了时间,才能处理得干净利落?”
“前面的我没什么头绪,”唐煦遥想了想,“这无声无息地杀人,也许是用了药?”
“足以反驳你的证据就在眼前,”江翎瑜皱起眉头,“如果用了药,何蓉为什么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他一定是在意识清楚的时候遇害的。”
唐煦遥迟疑了下,追问江翎瑜:“可他夫人的死状为何如此安详?”
那个寡言的道士忽然插口说:“一个用药,一个没用药?”
“有道理,”江翎瑜渐渐松懈了眉头,顺着道士的话说,“是我想得有失偏颇,认为药就是弥漫在空中的,而忽略了口服的草药。”
唐煦遥辅佐江翎瑜断案,刚才接过话的道士忽然出去了,转了一圈,再回来时手上的香上头有一块黑斑,像是点上又灭了,径直站在两个人眼前:“请两位大员先离开此处,事情有变。”
江翎瑜看看香头,试探着问:“香点不着吗?”
道士点头:“正是,所以请二位大人先行离开。”
唐煦遥不明所以,但江翎瑜决定得很快,拉着唐煦遥的手转头就走,一直到大门口,两个人都没再搭茬聊天,刚迈过门槛,在外头焚香除晦,廖无春就来了:“尚书大人,将军。”
“里头有些东西,”江翎瑜说,“我们不便再进去了,有劳提督了。”
廖无春简单作揖就进去了,片刻之间,里头传来一声:“啊?”
这一声出来,江翎瑜就认定了,行凶的人就是来自青绿局。
解一个谜题不难,但凶案是一个谜题串上数十个谜题,而且环环相扣,只要忽略一个,那整整一条线索都作废了,此时江翎瑜仅仅确定了一个方向,就有许多的问题接踵而至,最主要的就是,动机。
何蓉,紫禁城出了名的老好人,甚至有点窝囊,在紫禁城任职数十载还默默无闻,青绿局是干什么的,唐姓统治天下以来,青绿局就干过三件震惊朝野的大事:截官银,截法场,刺权臣。
最后一件就是刚刚发生的,在保定府刺杀江翎瑜跟唐煦遥,就是在五军都督府护送的前提下,差点让一位钦差大臣和皇亲国戚,夜枕青山,客死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