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19)
阿月握着他的手,将楼枫秀三个字,一笔一笔勾写完整。
待他放开手,楼枫秀终于松懈肩头,瞧着自己名字,竟然有些认不出。
那真是上天入地,都找不出足以比肩的漂亮。
来客递来红纸,交代了何种写法,付了定金后离开。
楼枫秀沉浸在原来我的名字这么好看,好看的不像自己的名字中时,摊主人回来了。
代书摊主见到楼枫秀,一眼认出他就是定崖城内三十三街远近闻名的疯狗,据说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白虎堂堂主都不敢轻易招惹!
尤记得,去年见他动手打架,就在代书摊跟前不远。
那会疯狗打架,不小心碰翻了砚台,嫌他摊位碍事,还出言让他打包滚蛋。
这会站在他摊前,手里擒笔,盯着一张写了满篇乱字的宣纸。
而砚台里,却放着木头炭块,笔尖上沾满了碳灰。
“让你看这么会摊子,就敢毁我砚台?任由什么人都敢来乱辱宣纸,好你个混小子,难不成存心要砸我饭碗?”摊主气上心头,起手拍案,却不敢当面骂他,反倒训斥阿月。
“他是我的朋友,没有故意毁辱。抱歉,伯伯,再不会了。”阿月道。
“砚台我整的,给你洗洗就是了,一张纸能值几个钱,谁混小子?你再敢多嘴一句,爷定掀翻你这破烂摊子!”楼枫秀气道。
摊主一噎,气势弱了些“我又没教训你,你这,你何必来威胁我?”
“没有威胁,枫秀想要道歉的,只是......伯伯,我们可以弥补。”阿月道。
“屁话!谁要道歉,分明是这老东西满口白舌!”
代书摊主欲哭无泪“阿月,你要不,先带你朋友趁早回家,在下摊小,实在养不起闲人。”
“是我们的错,枫秀,你先回家。”
楼枫秀愣住,他替他出气,这蠢蛋只会一再道歉,根本不知领情!
“老子没错!”
“好,我的错,你先回家,我来处理。”
楼枫秀沉着脸,与阿月对视片刻。
阿月面色如常,这令他的威慑毫无作用。
楼枫秀忍着火气,捏紧拳头,掉头就走。
见他离开,摊主人这才舒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阿月,你说你,跟什么人交朋友不行,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我知道。”
“你知道还敢跟那种人胡来!”
“他是我的朋友,不是您口中任何一种人。”
摊主人见他心有维护,顿时想到什么,遂道“你每日借我纸笔,说要教好友写字,难不成是他?”
阿月不置可否。
“你跟谁交友,我无权过问。只是,我观你笔字含锋,虽正,却收着欲破不破的力道,细腻之余尽显凛刃,但逾一厘则毁。你还是......”
摊主人本想说,你还是离那痞子远点好。
话到嘴边,却又改口,叹息道“你年纪虽小,为人倒敏锐冷静,想必心里有数,我不多说。”
言尽闭口,伸手捻起写了满篇乱字宣纸,扫过一眼,大惊失色。
“刚夸你有数,你这孩子,果然有自毁之心,圣主大名也是咱们这种人能乱写乱划的?赶紧烧了去,否则被人发现,砍你脑袋!”
第9章
当天晚上,戏班回城,老杜跟二撂子俩人特地带了从丧主家席面上兜带的糕点。
虽然俩人是去打杂的,丧主家也没怠慢,老杜脸上虽然还带着道隐约可见的鞭痂痕迹,却跟二撂子这几天日日吃饱喝足,脸上显见油光。
进了棚帐,火堆烧的噼啪乱响。
糕点摆在中间,只见俩人都没有要吃的意思,互相不说话,不知在闹什么别扭。
二撂子虽然没眼色,但是眼力好,看见楼枫秀怀里露出一角不属于他旧衣裳的亮色,十分好奇,上手捏了出来。
“这是谁的帕子呀?香香的,真好看!”
“嘿,给我看看!”老杜连忙拿到手里,凑着火堆一看“上面还有字!”
提起帕子,楼枫秀猛然想起那封信,不得不主动与阿月讲话。
“我信呢?”
“烧了。”
“烧......谁准你烧的!”
“对不起,是我不好。”阿月干脆认错。
“你好的很,就没比你更会认错的!”
原本还只是不说话,现下看来要吵起来。
老杜连忙打岔“嘿,还有信!难不成跟帕子一个主人?是个什么信?”
“少管闲事。”楼枫秀没好气道。
“这帕子上是什么字啊?”二撂子问道。
老杜瞥了一眼楼枫秀,便将帕子递给阿月道“秀儿肯定也不知道,阿月,你来瞧瞧,这是什么字。”
楼枫秀果然不知道。
姑娘将帕子塞他怀里,他当时懵的厉害,只顾惦记信上所书,后来又跟阿月生起闷气,想起来又不好张口询问。
此刻由老杜代劳,他面上不感兴趣,耳朵早早竖起待听。
“绒。”阿月道。
“哟,好漂亮的名字,秀儿啊,我这刚走没两天,你是撞了什么桃花运?”
“没撞。”楼枫秀耳尖红了红,闷头拿起一只糕点。
咬了一口,慢吞吞咀嚼半天,状似无意拿起一只,眼疾手快塞给了阿月。
老杜看的门清,想笑却不敢,硬是憋了半天。
吃到末尾,剩下最后一只,俩人竟然互相谦让了起来。
“吃。”楼枫秀推给阿月。
“你吃。”阿月礼貌谦让。
“让你吃你就吃!”
“我已经饱了,枫秀,你还没用晚饭。”
“废什么话,不吃腿给你打断!”
“......”和好没半天,眼看还要吵,老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我说秀儿,好听话说出来扎嘴是吧?你这狗脾气,能交到朋友看来真是因为我老杜善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