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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楼(20)

作者: 少年鲤 阅读记录

“滚。”

“你们都不吃的话,给我吧!我还能吃!”二撂子丝毫不关注局面,热切自荐,殷勤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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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日头和煦。

县衙差役近来分外忙碌,头一回大动干戈,满街抓捕嫌犯。

老杜出了杂货间,准备上街头找活计,人还没走出半里,便铩羽而归。

回了后巷,专程去了趟棚帐里,交代楼枫秀近来少出门闲逛。

定崖县除了盛产海货,还盛产地痞流氓。

历经数任知县,无人能来摆平。

地头蛇当家做主,没有捅上天的篓子,便没人再敢插手管过。

而衙门如今忽然这么卖力搞动静,起因是徐府门中小姐诊出一个月身孕。

怀孕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她既没成亲,也没婚约。

徐小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顾琴棋书画,是定崖县闺阁小姐之表首。

小姐自称上元节夜私出府邸,只为观灯,当夜归迟间,遭流氓欺辱,至今迟迟不说,主要是觉得丢脸。

衙门差人逮了几个地痞,要她去指认样貌,徐小姐却又说自己没能看清对方样子。

徐老爷家财丰厚,怒悬五百两银子抓拿淫贼。

因此,一伙没帮派庇护的闲散无赖,被衙门抓了个七七八八投进了大牢。

定崖当地知县,名为顾青民。

刚满三十年纪,却把定崖县治理出老眼昏花的水平。

他前两年刚上任时出手管过,但无组织无手段,反被地痞无赖戏弄。

后来吓的轻易不敢走出衙门,简直比以往还不如。

那知县年纪太轻,手无缚鸡之力,也无雷霆手段,不光镇压不住地头蛇,连当差衙役也在其中浑水摸鱼,专逮平民百姓欺负。

非说这位知县大人多差劲,他倒也没有因治理不成,便沆瀣一气搜刮民脂民膏,贪贿享赂。

据说初来乍到头一年,还妄想整顿两大毒瘤白虎青龙。

但雄心壮志并不能抵消他的无能。

没有经历过江湖之苦的顾青民,连个地痞都教训不了。

上位没几日,因为婉拒贿收,当晚就误撞了醉汉,被打的下不来床。

后来,人被无罪释放,他伤还没好。

因此,总有些个衙役,嫌前途不景气,自食其力,办个闲差还要看有无利可图,私底下收受贿赂,顶着官职头衔,比地痞还无赖。

徐老爷为什么要赏银五百两?

当然是因为不觉得衙役能捕捉真凶,只能希冀地痞子们互相检举。

老杜提醒倒是其次,楼枫秀也有自觉。

他啥也不用干,生就一幅吊儿郎当流氓样,但凡出门,一定被抓。

阿月就不同了,出门行书不受妨碍,三十三街里翻一遍,很难找出第二个比他瞧起来清白无害的。

可惜老杜千防万防,防不住二撂子被抓了。

衙役赎人索贿,凡入狱者,一个人头二十两,外加八钱脱罪书,五钱误劳费,三钱茶水钱。

无论二十两还是八钱银,几个人凑出全部身家,也拿不出一个零头来。

被抓事小,怕就怕被屈打成招。

阿月代笔这几日,迄今存了,楼枫秀数了数,共计两钱零二十一个铜板,还差十万八千余里。

老杜拿了这二钱,只说到衙门先行打点打点,看能不能请他衙役兄弟通融。

再不济,也免得胡乱扣上罪名。

这一去,等到入夜方归。

楼枫秀靠在后门外头等了半天,见人回来,问了问情况。

老杜状态游离,支支吾吾半天,只说衙门里的兄弟说了情,给折了中,赎人只要十两。

十两跟二十两,对于他们来说区别不是很大。

总之都是没有。

老杜神情恍惚,思虑散乱,楼枫秀以为他心里担忧,拍了拍他肩头道“十两还不好办?交给我。”

说罢就要走,老杜却突然喊住他“秀儿!”

“干什么?”

老杜握紧了拳头,酝酿半天,苦笑道“我只是在想,你说,你说咱们如果能,能有幸抓到侵犯徐小姐的流氓,那该多好。”

“这好事还能轮到你头上?别想了,交给我就是。”楼枫秀摆摆手,进了后院,拐进棚帐。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楼枫根本没什么好办法。

他装模作样睡下,半夜趁月色出门,打算入户行窃。

蹑手蹑脚走出门,到主街专寻了一处高门大户。

正要翻墙,忽然被人抓住手腕。

“枫秀。”

“操!”楼枫秀简直纳了血闷,他动作那么轻,连狗都没醒,阿月耳朵顺风长的吗?就这么觉浅?

事已至此,他从容道“你在门口,替我望风。”

“我会解决的。”他手中力道加重。

“你解决?靠你写那几个字得写到明年,二撂子早被人打死了!”

“不会,你只等我一日。”阿月目光坚定道“我们回家,好么。”

见他这样坚持,楼枫秀暗想,一日就一日,大不了明天晚上出门时候手脚再轻一点就是了。

今夜注定难眠。

除了牢里的二撂子没心没肺,事不关己呼呼大睡。

其外三人,各怀心事。

老杜的确去了衙门,他打点上下,不仅免了一半银两,期间还有幸得知,那遭人侵犯的徐小姐,有个小名,叫做绒儿。

他托人将绒字写在掌心,此刻坐在杂货间里的硬板床榻,望着挂了一排又一排,夜色里如鬼如魅戏装,硬生生苦熬到三更,眼里已然充血。

五百两。

五百两,这些银子,甚至可以赎回一百个二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