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225)
但这一回,你的意见庸俗无常,孤便不听了。
你不再是圣主,但却依然是孤的臣民。
大别是孤的天下,你是孤的子民,一介臣民,却能为民心重寄朝堂,不惜以身自毁尊奉推翻国教,即便有欺瞒蔑视权威之嫌,不奖不惩则罢,岂能杀之后快?这决不是孤的国法。
歌沉莲,孤恕你无罪。”
明宗掷地有声,他深以为,自己于此刻,才真正执掌了他的江山!
可是,迟迟的,却没能等到他感念逃此死劫的恩谢。
僵持片刻,昏暗中传来一声虚无缥缈的轻叹。
“陛下肺腑,草民不胜感激,一切既毁,莲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何必,劳烦如此费心。”
明宗整理了夙夜的肺腑之言,却只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一时间顿感无语。
“孤既许诺,绝不食言。”
明宗冷哼一声,甩袖转身,愤然离去。
他心想,老子身为皇帝,挡下文武满朝集体上谏,给你俩搞断袖的放水恨不得放了一条江,你俩还视命如草芥的高贵上了!
好好好,二位就互相挣扎去吧,老子不奉陪了!
第106章
明宗临朝, 大赦天下,举国减免三年赋税,将圣莲道莲火宫乃至各地所有分支尽数查封, 其中所涉资产尽数归还于民, 重新改进银票制度, 并决意来年抽个时间,游历大江南北,第一站前往定崖, 亲身体察民情。
明宗处理了这桩大事,便开始着手其余小事。
比如判断定崖当地如今实力,决定擢升定崖县令为定崖知府。
再比如还欠着定崖那小民的赏赐。
君王给的赏赐, 无非与财权有关。
但那个定崖来的小民,看起来对此实在没有兴趣。
他苦思冥想, 挥霍不掉这俩人在刑场上亲的五迷三道的样子,便命人研磨铺纸,提笔写了四字。
月上重楼!
明宗曾赐号歌沉莲月下沉雪,如今夙怨沉雪,明月重归, 正合其意。
君王所赐牌匾,必然不是普通牌匾。
那穷酸知县送的木头牌匾的荣誉, 绝对与君王亲笔, 没有任何可比性。
他将本来要赠,始终没能赠出去的黄金, 命人抬去打造了这副牌匾, 十分贴心派人出海,直接送往定崖城,赐予楼枫秀。
既然大赦天下, 当然包括整个圣莲道。
但那时,京师子民利民沉浸在多项利民政策,喜不自胜,纷纷崇拜明宗,一时遗忘罪人死活。
尚沉迷在国教崩塌,失去信仰,心无倚仗的百姓们,也逐渐在热烈氛围中渐渐醒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是君王的天下,绝对的王权,永远高于任何宗教。
京师逐渐恢复往日晴明,收获一片欢声笑语。
圣莲道肃清后,便再无圣主。
那群长老活着,也不过是几个老掉牙的老头子。
明宗再不会如曾经那般,对一个糟老头子心怀畏惧,甚至连那位年轻的圣主,只是个永不得为政的草民。
无论是朝堂上下,还是京师百姓,所有激愤,总归转为平淡。
君王大赦天下后,地处京师的牢狱,逐渐清空。
曾经日日守在监牢外,等他死刑宣判的民众逐渐散去,只有零散的执拗派,还在苦等歌沉莲走出监牢,能给出个交代。
其中最执拗的一个,就是楼枫秀。
自收到君王大赦天下旨意,他跟那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民众一起守在监牢外头等,唯恐牢门被人砸毁,监牢外史无前例的严密,对待狱外蹲守的民众时刻个警惕。
楼枫秀独自留在京师,唯恐被人认出赶走,还找了块破布蒙住脸。
他好些天都没等到圣主现身,心内不免有些焦躁,然后跟那些议论圣主与死刑犯苟且的人打架。
打架能舒缓紧张,活淤化血,还能借机泄愤,所以他每天都能打走好几个。
楼枫秀不得不紧张,他为即将到来的重逢,激动的在背地里哭了好几回。
等待过程中,他不断思考,见到歌沉莲后,应该和他说些什么。
他认为自己肯定说不出一句话了,肯定只能跟他抱头痛哭。
在楼枫秀把蹲守的人群打跑了一半之后,剩下那一半,由于打不过,不得不结成一帮阵营,与他各自据守一方,每天都警惕着楼枫秀的行动,随时准备大打出手或者逃跑。
那日天寒,京师落了今年第一场初雪。
午后,楼枫秀随便塞了几个肉包子果腹,依旧百无聊赖蹲在牢门口外苦等。
他蹲麻了双腿,跳起来抖擞沾了满身的薄雪。
立刻惊得另外那帮仅剩下三五个的闲杂人等集体应激,跳起来应战,却看他没有要动手的打算,才渐渐偃旗息鼓。
他对自己造就的威慑毫不自知,靠着墙打了个困乏的哈欠。
“祈大人!”
听到这个称呼,楼枫秀顿时来了精神,抬眼看见刑部尚书身穿官服,走向牢门,张口吩咐打守的兵卒道“嗯,今个释放最后一批,送完后诸位便回家准备准备过年吧,刑部打今起,全体休沐。”
打守们欢呼雀跃无比,当即丢弃刀戈,前去释放刑犯。
若说前几日楼枫秀还算耐心,眼下即将重逢,却满心焦急,片刻难等。
牢门大开,打守押解囚犯只见鱼贯而出,他急不可耐上前,一个接一个看过,其中却不见阿月。
祈恒端着名册,正落笔逐一清点,忽见打守提起刀戈,兵戎相向。
“大人小心,此人危险!”
祈恒满腹疑虑,回过头来,只见身后来人蒙着半张脸,漆黑的眼认迸发着光彩,猛然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