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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持斧来(11)

作者: 莫问名 阅读记录

天助人也,吕鹤迟这边劈开墙壁,那边熸火队扑火时便下起雨,很快就灭火了。

正值马市旺季,粮草货物于各处存寄,人为纵火可是大事,连提举和巡检使都亲自来查问。

纵火行凶者并未逃出太远便中箭而亡,在他身上翻出一封带着画像的买凶密信。密信不知被谁撕了一半,看不到目标名字,画像倒是清清楚楚对应着沈鲤追。

沈鲤追自言家中在京城做丝绸布匹营生,因父母过世,自己不善经营,仗着自幼习武会些拳脚功夫,便想着带些好货来长山寨碰碰运气。从小到大老实本分从未与人结仇,不知何人要取自己性命。复又猜测是否家中亲族要谋夺家产才下此毒手,恳请巡检使君彻查,还他一个公道。

李年也匆匆从家中赶来,急得鞋子都没穿好。看烧得垮塌的厢房直呼“吓煞人了”:“吕姑娘!这里住不得了,在下家中尚有空房几间,两位姑娘现在就可搬去!”

看得出来他是真担心,吕鹤迟笑一笑,先谢过他,又回道:“只是后院和厢房损毁,药局堂内上下都未受牵连,郎君尽可放心。”

“若只是起火倒罢了,可、可还有凶徒啊!”

“凶犯已然伏诛,尸首都被巡检司抬走了。”

李年直跺脚,此刻也顾不上礼数避嫌,凑近吕鹤迟低声说道:“此人还在这儿,又怎保不会再来?!”

药局院内损毁大半,只得把把原本给坐诊医官看诊的地方清出来,用来暂时安置伤者。吕鹤迟姐妹俩正把抢出来的药搬到厅里清点,与沈鲤追中间只隔了落地罩和幕帘。

他勉强撑过巡检使问话,此刻已然昏睡过去了。

一番说辞倒也解释得通吕鹤迟之前的怀疑,却并未完全打消。也许是常年在外奔波留下的谨慎与直觉,她还是觉得他身份没那么单纯。

“若是姑娘怕人说闲话……我家铺席里正缺帮手,啊活计不多的!比药局里少多了!有工钱拿也有地方住……!”

吕鹤迟歪头瞧了他一会儿,发自内心地称赞:“李郎君真是难得的好人。”

李年整张脸红得像染了胭脂,话都说不出来了。吕遂愿在旁边收拢药柜,一对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吕鹤迟把清点完毕的药单递到他手上,又说:“只是既然把人救回来,就不能弃之不顾。况且——他还欠着药局和我的诊金呢。”

李年小声嘟囔“诊金也没命重要啊”,却也不好再劝,拿着药单记账。

吕鹤迟在废墟里翻来找去,终于在倒扣的铜盆下面找到烧得剩半本的册子。

要说最心疼的,就是这写了大半本的医案。虽说并未遇上疑难杂病,但有些旧疾新症可供记录,与别处的医馆郎中亦可互相印证,互通有无。

她小心地把残页包起来,去纸铺买了新的笔墨册子。在屏风后一边看顾沈鲤追,同时把剩下的内容誊抄下来。

“阿姐阿姐,”吕遂愿悄悄地坐在她身边,眼睛还瞧着在坊柜后面写药局录事的李年。“那儒生怕是看上阿姐了呢!”

沈鲤追发热终于下去一些,呼吸也平稳,看起来没有大碍:“说什么瞎话,哪有的事。”

“哎呀有的,我对天发誓肯定是有的!他都写在脸上了,阿姐一点没看出来吗?!”

明日再换一次药,内服的药方暂时不用调整了。

“李郎君只是人好,为人正直良善见不得人有难,”她亦压低声音告诫小妹,“切莫乱讲,万一被人听了胡乱揣度,你我还得另找地方落脚。”

世上哪有那么多一见倾心,少有为难还能帮手一把,已是万幸。

再说一见倾心又不能当饭吃。

吕遂愿正是对这些情情爱爱好奇懵懂的年纪,想归想,乱点鸳鸯谱可是会惹来大麻烦的。吕鹤迟转念一想,看着小妹问道:“你可有心上人?”

吕遂愿“啊?”“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愿儿也到了能婚配的年纪了啊,若是遇上了心仪之人,阿姐也给你准备嫁妆呀。”虽说……她也没几个钱就是。

小妹直起身板叉着腰:“要让我吕遂愿看上的男子,起码先比我高上半寸、力气大我三分再说吧!”捅了一下她姐的腰眼子,“不跟你说了,置气!”说完跑了。

兴许是声音大了些,旁边的沈鲤追皱着眉头哼两声。吕鹤迟瞧着他睡得不甚安稳的面容,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若他说得是真的,年纪轻轻便无父无母,遭遇来自亲族的杀身之祸——同自己何其相似。所以她明白,再也没有“家”可以回的孤独,将永远伴随他余生的每一日。

沈鲤追睁开眼睛,正看到那姓李的医工,轻手轻脚地给睡着的吕鹤迟盖上一件披风。

对上他的目光,仿佛被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手忙脚乱又满脸羞愧:“我、吕姑娘、她太累了、我可没有、没有什么的!”

关我何事啊,沈鲤追想。看他那支支吾吾、欲盖弥彰的德性就烦得要死。那老鼠一样的胆子,看见她昨晚挥斧头的模样岂不是要吓出尿来。

“你……你如何了……?可还难受?”怕吵醒吕鹤迟,李年低声问。

猪猡脑子。

他声音嘶哑地笑:“……我看起来像是舒坦的样子吗?”

那厮“呃呃啊啊这这那那”了半天。

“倒杯水来。”

李年端了碗茶过来,又磨磨蹭蹭不敢给:“能喝茶吗?可以吧……?吕姑娘说能给你喝茶吗?”

要是有力气,沈鲤追现在就想给他掐死。

“拿来,滚!”李年被他吓得一抖,话都不敢回,搁下茶碗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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