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持斧来(16)
“不如给爷爷也看看,大不大!长不长!哈哈哈哈哈!”
“小娘子可曾婚配?若看过爷爷的鸟儿,就给爷爷做个婆娘如何?”
吕遂愿这回先不着急,望向吕鹤迟,看她阿姐怎么个章程。
吕鹤迟收拾药包,笑眯眯地:“没看够,再看几个。”
说时迟那时快,吕遂愿冲上前就近薅住个小兵,反剪他两臂。吕鹤迟提着她那斧子,疾步走过来对着裤裆就是一斧。
实在没给旁人反应的时间,那小兵没嚎没叫,浑身一抖,裆下一阵温热。
锋利的斧尖准确无误地划开腰带和裆布,裤子掉了,还尿了一地。
吕鹤迟站起身来,满怀期待地转头问,“哪位爷再给咱看看?”吕遂愿放开手里这个吓瘫了的,满场抓“小鸡”。
“你你你你要砍偏了那可是出人命的!要吃官司的!”年纪大点跑得慢,又被吕遂愿逮住,送到吕鹤迟面前。
“那就死球喽,”吕鹤迟欢快地说了句当地方言:“莫慌,给你缝好了下葬哩。”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院里总算消停了,姐妹俩立了威,在那儿偷着笑。只有李年如同失了魂魄,再也不敢瞧吕鹤迟一眼。
沈鲤追倚在门边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看完院里的看厅堂里的。当然主要还是在看吕鹤迟,看不明白的那种看。等她端药来时,不由得反问他:“有事?”
“你是出家了吗,没打算嫁人?”看把那鼠胆男人吓得,姻缘这就没了。
别说他,饶是自己这般见过大场面的,看她扒男人裤子时也是惊得瞪圆了眼。
吕鹤迟端正地坐着,神色悲凄:“是的,出家了。少时曾嫁过人,连死了三任丈夫,第四个还没等我过门就一夜暴毙;所以师父把我八字压在神台底下,祭给紫极光明阎罗大帝不得再嫁,否则夫家血脉尽绝。”
没一句实话。“瞎话编不利索,扒人裤子倒是厉害。”
吕鹤迟坦然地承下这份“夸奖”:“小郎君没见过扒人裤子?”
“见得不多。”
“那如今涨见识了。”
谁想要涨这个见识。沈鲤追嗤笑,“江湖女子到底是不受约束,不讲教条。”
“讲来做什么?让人夸奖‘好一个贞烈妇人’?”她欢快地笑起来,“那玩意儿有什么鸟用?我家教里没这东西。”
“你家又教的什么?”
“活着,好好活着。”吕鹤迟把药碗塞进他手里,“我阿娘临死前教的。”
沈鲤追端着碗迟了一瞬,才把药喝进去。
她应该是没有生气,就是不大喜欢听见这种话。不知道为什么,沈鲤追可以感知到。
“你的伤……好得很快啊。”吕鹤迟解开净布,那些刀痕虽然依然狰狞,但皮肉愈合的速度远超普通人。这样算下来,再有半月,他应该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不是说了,我体质异于常人。”就算不救他大概也死不了,只是多疼几天。
由衷地松了口气,她说:“这样很好,行走在外少让家里人担心——”吕鹤迟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没什么家人了,“抱歉,我失言了。”
这下轮到沈鲤追笑起来:“无事啊,我家里又不是这么教的。我父教我:死不了,就什么事都敢去做。山匪啊,凶徒啊,刀剑毒药啊,无甚可怕。”
吕鹤迟正把箭伤处净布换掉,闻言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把药换完了,轻声笑了:“也是,自己的命,自己决定怎么用,不必听旁人置喙。疼也不疼在别人身上。”
说完端起药碗走了。
真奇怪,旁人骂她不生气,这话有什么可生气的?
凭什么,旁人骂她不生气,他说句话就要生气?
李年早早就走了,整个下午都没同姐妹俩说话。
趁着太阳没落山,吕遂愿在楼上写阿姐交代的功课,吕鹤迟则拿了一本志怪话本。
这是她少有的乐趣,每到一个地方就去书铺搜些当地的山野传说、志怪传奇等闲书来看。以前在家里,被父亲发现看这种东西可是要被打手板的。
“阿姐,那儒生自从看你扒裤子骂泼皮,就再也没正眼瞧咱们了。”她的课本是睿宗年间编撰《太平医术总要》,吕鹤迟以前学的。
“是吗?”吕鹤迟看得正起劲,并不在意小妹说什么。
“唉……说到底他也是个寻常男子。听说长山寨最大的药材铺和香药铺都是他家的,等做医工再入太医局念书,在京城做医官,那可是美差啊。”
“是啊。”吕鹤迟翻过一页书。
“阿姐,”吕遂愿趴在桌上侧头看着吕鹤迟,“你真的不打算嫁人了吗?”
吕鹤迟终于把视线从话本里移到她小妹脸上:“为何又要这样问?”今天怎么都操心她这档事。
“我只是想啊,阿姐这样的美人、好人、仙女菩萨,一定要配个良人,顶顶好的良人。”
吕鹤迟笑个不停:“什么样的算‘顶顶好的良人’?”
“长得好,家世好,品行好,脾气好,这世上只疼你只爱你,一辈子绝不纳小,你说东他不敢往西,你一瞪眼他就下跪!”看她阿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吕遂愿干脆站起来,“最好还得如我这般孔武有力,一身功夫,行走江湖时护你周全!”
正笑着,楼下传来叫“吕鹤迟”的声音,急促不耐烦。
吕遂愿想代她阿姐下楼,被吕鹤迟按住写功课。看着她匆匆下楼的背影,不满地嘟囔:“反正只要不是这个行商就行,白白长了一张好面皮,只会使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