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成了暴君白月光(73)
很久过去,那病秧子才贴在男人耳边说了句什么,昏暗的夜色中分辨不清两人的神情。
但想来,应该情至少是热的。
积雪吞没了所有的声音,身形隐没进雪地,也再也看不见夜晚赏雪的二人。
谢九再次转过身来,面向两人刚刚赏雪的门前。
他背对的方向,房间里的灯光却已经熄灭很久很久。
第46章
窥冬晓春, 晨走夜愉。弹指一瞬,春生不息。
冬日寒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气温回升后的暖意。
京城中似乎意外的不同了许多。
苏逸安静坐在院中, 捧着书读, 许久后才肯抬起头, 盯着院中那棵已经光秃秃的腊梅枝, 耳中却传入几分清脆的鸟鸣,颇有活人气息。
细细想来应该是新年已至,恰如其分之时,边境战乱又止。严寒的冬过去, 百姓们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于是日影瞬移间, 京城又重新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
今日天气算得上温凉, 可苏逸仍旧裹着厚重的棉衣。说到底, 还是没能习惯初春的春寒料峭。
前几日倒春寒,他又开始反复发热, 一连休息了半月有余,这才好了许多。
谢明眴寸步不离, 一直守在身旁照料。
恍然间谢明眴才反应过来,等过段时间春闱,天气还是这般寒凉。
他忆起上次乡试,考完出来便生了一场大病, 更不要提他现在这幅身子骨能不能在那简陋的贡院熬上两天。
于是谢明眴今日极早便醒了, 出了趟府。
苏逸并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但是总归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问那么多,万一叫他徒增厌烦,那该如何?
高位者之间的举杯换盏, 不过是隐晦角落处那张朝臣关系网最好的掩饰。
处处是算计,处处是刀剑,哪里又料得到人情冷暖,不过是予取予求,同等的利益交换罢了。
谢明眴不在的时候,苏逸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院中那处石桌。
很多时候他在看书,看着看着便会走了神,随后便一眨不眨的盯着墙角那枝从过年时开的艳丽的腊梅枝,逐渐的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今日也不例外,他随手从书案上抽取一本,裹着披风,安静的翻看着。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昏昏欲睡时,冷风吹乱了苏逸额前的鬓发。
苏逸缓慢的睁眼,覆手,书便落在石桌上,蓝色的封面上那明晃晃几个字,应是《近思录》。
苏逸目光再次落到那墙角的秃枝处,下意识起身,踱步到墙角,盯着了许久,这才伸手捏住那枝条根部,折下一根,拿在手中打量,转身回了房间。
美人柔骨弱身,一举一动间,总会是牵扯心神,惹人向往。
可旁出洒扫的下人却见过不怪,甚至多出几分躲避的感觉在。
他们早已经从前些年完全欣赏的姿态彻底转变了过来。
美又如何,文才斐然又如何。
瞧瞧他那副病秧子身体,能活过下一个冬,那才叫真本事。
美则美矣,可命都没了,什么名啊利啊容貌啊,又算个屁。
他们又无财,容许自己这般折腾,病成这副样子,要是换做穷人,都不知道尸骨都腐烂多久啦!
所以这样安慰自己,倒也没那么羡慕了。更何况用不着他们伺候,倒不如远远的,省的病气过渡到了他们身上。
于是乎,一个人这样想,又不加掩饰的说出口,整个后院中的下人都被这种谣言侵袭,被洗脑,以至于丧失了基本的判断。
无人再回忆起,这位苏公子,平日对他们却是极好的。
他们跟在苏公子身后,从未受过半分的打骂,那副主人的架子,他甚至不曾端起过半分,这三四年来,一直都是礼貌和气,温顺柔言,从不对他们颐气指使。
常言道,人心难测,事事无常。
太好欺负的人,通常都没个好下场。
苏逸进了屋,便找了个空罐子,把那腊梅枝养在了跟前,这样就不用每天出门去看,也见不到那些人打量和审视的目光。
有些事情是想不明白的,就像苏逸想不明白他的经历为何坎坷如此一般。
“苏逸呢?”谢明眴回府时,下意识地去看的石桌方向,空无一人。
“苏公子早些时候便回屋了,”一旁的下人回应道。
谢明书低低嗯了一声,光线游走,沿着裕王府长廊,钻进那扇窗户中,一片阴影落下时,苏逸才猛然察觉谢明眴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就那样站在窗外,和呆坐在窗前仰头看他的苏逸对视。
“发什么呆呢?”
或许是在梦里。
梦里的谢明眴笑的大概也是如此温柔。
苏逸不露痕迹的吞咽口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似乎要将他的身形完全刻进自己的记忆中,并企图祈祷他的记忆里好到此后百年,直到他的死亡,梦中的人脸还会是如此的清晰。
但是不会。
眼眶中热意涌现时,苏逸猛然低下了头,他尴尬的想要去抓什么东西,却发现自己看的那本书已经遗忘在了院中。
谢明眴将他所有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中,隔着窗子,便要去揉他的头,冰凉的触感划过他的的脸侧,苏逸抬手,抓住他的手腕。
“委屈巴巴的?谁欺负你了,谢哥给你做主。”
谢明眴的声音一直都是这样,猛然听起来格外温柔,实际上却藏着锋骨,就算尾音缠绵,也能够让人联想起诀别时的干脆。
终于,那滴悬在眼眶中的泪,连着咽不下的委屈,不甘,像是泄了洪一般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