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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太岁(13)+番外

作者: 南树 阅读记录

容知垂下眼睛,感觉心跳快了几分,再吸吸鼻子,眼底忽而一亮,蓦地转过脸望向他:“你不会……是在那里等着我吧?”

方缘近眨眨眼:“不然呢?”

容知又垂下眼睛。

先遇薄牢,再是方缘近,她的一颗心给搅合得七荤八素,连马都忘了骑,回过神来,已经随着监正大人步行出了竹林。

身边的人似是心情很好,容知鼓起勇气问道:“可您是如何得知……我在就这竹林中?”

方缘近扬起唇角,得意道:“掐指一算,自然知道。”

容知悄悄拿余光瞄他。

这人面上总带一丝笑,端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然而这说起话来,却是一句比一句糊弄。

断一人方位,若是师父他老人家来做,须得蓍草铜钱布摆开,恭敬起上一卦。即便是薄牢来,那也得先触碰到人,才能再论及其他。

这位年纪轻轻,看着还未出而立,即便再有神通,还能不卜而知不成?

话说回来,朝中总传风言风语,道是方缘近这钦天监监正,其实只是个幌子。

太子登基才月余,根基尚不稳。夺嫡时各派系的逆党仍在,先皇座下的老顽固也还余下不少。

为抹杀这诸多窒碍,皇上便将钦天监抬出来,给方缘近搭了个戏台子,唱了一出铲除异己的大戏。

这传言看似有几分道理,却只可信三成。

容知心里明镜似的,方家的堪舆术在江湖中闻名遐迩,而其家主,更是先皇见了都要陪起笑的人物。

方缘近属方家嫡传小辈中最为出挑的一个,师父费尽心思才将之请出来,怎么可能只是个幌子?

这些先不论,朝中先前那些小打小闹,说是排除异己倒无可厚非,可后来王秦死了。

王左相既不是逆党,亦绝非余孽。若真要说,反倒可说是朝臣中的中流砥柱。饶是要从满朝文武中挑一个最为忠君报国、最能匡扶社稷的,他王相不说话,那就没人敢出声。

就是这么一位文臣清流,偏偏要了人家嫡子的命,若说是皇帝授意,怎么都说不通,反倒更像是方缘近私底下的心思。

这人先前说怕遭人暗算,固然是打趣,却也在说实情。他倘若真存了扳倒左相的心思,想必确实有不少人想要他的命。

不知不觉又行出几里,头顶上旭日东升,天际已是大明。

容知见身边人只悠闲晒着太阳,不禁惶惶道:“大人不辞劳苦前来,可是有事要交待下官去办?”

方缘近摇摇头:“闹腾了这么些天,今日终是得了个好天气,我只是来看看。”

见他并不忌讳提及,容知踌躇道:“昨夜亥时三刻……天生异象,想必全京城都有所察觉,大人怎么看?”

方缘近眸中蓦然闪出晦色,只一弹指又恢复从容。

他偏过头:“夏官正怎么看?”

容知一滞:“依下官浅薄的见识,蓬星袭月,风雨晦暝,似是不祥之兆……”

方缘近笑了:“夏官正说是,那便是罢。”

这话模棱两可,容知不明所以。

昨夜先有星孛,后接天鸣,随即又是银河倒泻般的风雨。这般阵仗,哪里还用得着她来说,即便是梁麦可过来,都能知道绝非什么好兆头。

再去打量方缘近,感觉他心中正暗作盘算。

想那王秦的棺材板才刚扣严实,这人不知又惦记上了哪家的性命。

容知不自觉就侧了侧步子,将两人间距离拉远了些。

就这么默默走着,一入城门,转眼就到了御河边。方缘近忽而开了口:“此前你可是去遥城了?”

容知慌乱片刻,硬着头皮点点头,敛起神色拱手道:“下官擅自离京,还请大人责罚。”

方缘近目中果真有了微微愠色,静过少顷,忽而又摆摆手道:“无妨。困在京中做那笼中鸟儿有何乐趣,天下之大,你想去哪里便去罢。”

容知蓦地顿住不动,怔怔望他,心波微漾。

师父走后,无人管束之下,她就如脱缰的小野马般四处撒欢。可钦天监下过明文,决计不允职官出京。

此前莫要说遥城,就连出了御河围的一亩三分地,她都要听上好一顿说教。

这么些年下来,容知成日憋闷得很,心中却只能宽慰自己,自己是被师父当个孩子护着。

可这人现在同她说,乐趣。

同她说,天下之大。

这般过去许久,方缘近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只是下回……切莫再带闲杂人等回来了。”

容知一瞬回了魂,见他再度提及薄牢,不由探寻道:“竹林宅中……我的那位朋友……大人莫非认得?”

方缘近嗤一声:“才认识几日,就称了朋友?”

容知垂下眸光:“虽只相交数日,却觉甚是投缘。”

“投缘啊。”

方缘近神情好像很感叹,之后就只散漫踱着步子,再不言语。

一直行到钦天监门楣下方,他才立在霞光下,有如在闲话家常:“快上朝了,想必宫中得乱成一锅浑粥,我去瞧瞧热闹。夏官正,晚点再见吧。”

说罢清朗朗笑一下,负起手走了。

容知恍惚一瞬,却似大梦初醒。

第012章 赤色光芒

在门匾下立过许久,她才将莫名涌上的心思都收了去。

蹑手蹑脚溜进衙署,容知打算先去天文科探探,也好弄清楚昨夜之事到了个什么地步。院内静悄悄、空荡荡的,没料刚迈出一步,却听身后一声娇喝。

“容知!”

容知耸耸耳尖回身,垂首站好,怂得像只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