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沈乘月闭目听着雨打屋檐的声音,想象着水珠沿着屋檐落下的模样,心境逐渐平和,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沈乘月等了又等,也不见那群商人送来地契,明白他们大概是使出了拖字诀。这一招大概是天下所有人都能无师自通的绝技,好像拖着拖着,事情就总会过去。
于是她放出话去,前三个送来地契的商人,该产业按市价折现一半返还。第四到第六,折现三成。第七及以后,什么都没有。
不过一刻钟,便有识时务的商人小跑着送来了地契。
慢了一步的人,只能看着堂中那几个得意洋洋的家伙,气不打一处来:“说好的同进同退,你们倒是跑得快!”
“你不也来了?”
“我至少犹豫了小半个时辰!”
孙老板站在沈乘月身侧,低头查看地契有无错漏。一旦下了决定,就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倒是其他人见了他那认真的模样,几乎咬碎了一口金牙。
地契没什么错漏,众人一一画押,按了手印。沈乘月又在孙老板的陪伴下,巡视了一圈自己的产业,很快选定了客栈的位置。
“其他的呢?”孙老板一指街角略有些破旧的建筑,“那不值钱的地下室能做什么?”
“开间酒馆好了。”
“地下室里开酒馆?哪里会有生意?”
“雇几个人放话出去,说酒馆布置砸了重金,其中金碧辉煌,提供全城最好的酒和最贴心的服侍,酒馆的入口藏在墙内,由机关控制,只有受到邀请的有缘人以及具备一定资产的富人才能进入,总会有人好奇摸过来的,”沈乘月道,“只让少数人进来,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很特别。”
“这也行?”
“试试嘛,不行就换策略。”沈乘月随意极了,反正她赔得起也尝试得起。
两人继续沿街而行:“这一间呢?”
“这一间位置不错,闹中取静,”沈乘月想了想,“还是做成酒室好了,只有女子能进入,提供甜酒、果子饮,保证安全,给她们提供一个躲清静的所在。布置要雅致,不能搞得乌烟瘴气。”
“好。”孙老板手里握着纸笔,边走边记。
“你今日很乖巧嘛。”沈乘月回头看他。
“下定决心就好好干呗,咱们做生意的嘛,最忌摇摇摆摆,下不定决心。”
“不错,”沈乘月对他表达了充分赞许,“看来我没选错人。”
“这间呢?”孙老板又一指眼前小楼,“原本是间食肆,但城里饭馆、酒楼太多,这里生意平平。”
“那还是食肆好了,”沈乘月略作思索,“做一间不允许顾客点菜的食肆。”
“啊?”
“做几只抽签的盒子摆在门口,荤、素、汤各一只,顾客光临就先抽签,抽到什么菜就吃什么菜,忌口另说,”沈乘月很像是一拍脑袋随口做的决定,“菜式每隔七日便全部更换一次,我从周老板那里挖来的大厨,可要好好利用起来。”
“为什么?”
“方便那些难以抉择的客人嘛,”沈乘月也不是彻底胡来,她是见这座城池繁荣,很多人手里都有点余钱才敢这么搞,“新鲜感能招揽顾客,不过要运行下去,得保证每一道菜都足够美味。”
“好,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在孙老板看来,沈乘月简直是在乱来,但不料开张之后,竟是客似云来,很多人甚至嫌弃抽签三次太麻烦,逼得店家又干脆出了一个合并的箱子,只要抽取一次,就能抽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荤一素一汤一饭的具体菜式。
再后来,有的人甚至懒得到场抽签,店家又出了个新业务,在三餐前派几名小二绕全城一圈,想吃的就过来抽个签。半个时辰后,就有人把他们抽取到的菜饭汤送上门来。最开始,多半是潜心读书、闭门不出的书生这么做,后来其他人也觉得方便,又见食肆从不缺斤少两,渐渐百姓们某日懒得做饭,也会加入这个行列。反正每天抽到的菜式都不同,每隔一周全部菜式都会大变一次,几大菜系都轮过一遍,大家不会觉得腻。食肆也渐渐扩大,请了越来越多的大厨。
多年以后,这种模式遍布大江
南北的时候,孙老板仍然会感到一丝恍惚,不明白为何天底下会有这么多懒惰到连饭菜都不愿自己做决定的家伙。
沈乘月和孙老板敲定了大致方向,约好后续信件沟通,便离开了这座城池,杜成玉和兰濯已经先到一步,在附近等她,见她来,两人都在给她使眼色,奈何默契不够,沈乘月没能理解个中含义。
待登了船,看到武林盟主抱着手臂,神色严肃:“船上摸上来一个小贼,被我赶下去了。”
“多谢师父。”
“他逃窜时,不小心打破了些东西。”
沈乘月若有所感:“什么东西?”
“装盐的箱子,”武林盟主正色直言,“乘月,你在贩卖私盐吗?”
原来他发现的是这个。“听我解释!”沈乘月生怕自己喊的慢上一拍,师父就要清理门户了。
“讲。”如今私盐危害极大,相应的,贩卖私盐者获益也极大。一些人只顾获益,无法保证贩出的盐不是粗制滥造,是否对人有害,一些百姓因为无法负担官盐、或是贪图便宜而长期购买私盐从而影响身体康健的事,盟主也有耳闻。
就算是记名弟子,他也不能容许这样的人拜入门墙。若不是相处过一段时日,觉得沈乘月为人还算不错,这会儿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这些盐,说是私盐也对,说是官盐也没错,”沈乘月解释,“我贩卖它们,经过了当今陛下的允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