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与楚王解战袍(102)
陛下将银杯晃了一圈,连一旁的皇后都闻见了,她恍惚间记起,这茶好像是蜀地的贡茶。
而蜀地,是长公主的封地,长公主知道她爱这茶,若有好的,总会给她。
“皇后要状告长公主什么?”陛下喝了一盏茶,又动手给自己添了一盏,“状告她这时候还想着来看看你?还是状告她到此时都替你保全颜面,也保全了珣儿?”
“亦或是状告她,险些破坏了你与中书令那脆弱的结盟。”
陛下语气淡淡道破根本,似乎早已知晓内情。
柳皇后在这一瞬间浑身僵硬,心也剧烈地跳动起来,止不住地想,原来他都知道,他竟然都知道,那废除珣儿的太子之位,并不是珣儿有错处,而是陛下给她的警告?
只是为了给她一个警告,便动摇储位?
皇后好似今日才认识陛下一般,她张了张嘴,过了许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那陛下也知珣儿并不知情,仅仅是为了给臣妾一个教训,便动摇储位国本?那可也是您一手带大的亲儿子啊!”
“所以他是在代你受过啊,皇后。”陛下的声音温柔地像他与皇后初识那时。
“你猜,中书令为何越过太后来与你结盟?”
陛下眼底的戏谑叫皇后觉得难堪,好像自己做过的种种在他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
陛下也并不是真的要皇后回答。
“因为他根本不是想扶太子登基,他只是想把水搅浑而已,撬不动阿音,也说不动母后,便从你下手,让朕觉得,朕的妻儿都已离朕而去。”
说动皇后之后,自然能叫受制于他的楚家依附皇后。
若是刺杀长公主的阴谋得逞了,他的好舅父想来也能在太后面前舌灿莲花,将这过错都推到他头上。
毕竟中书令作为先帝钦定的顾命大臣,知道曾经的那件事。
而那件事在中书令眼中,是当今圣上,对长公主的杀机。
只可惜,中书令以己度人,低估了他与阿音的兄妹之情。
也高估了自己在太后心中的分量。
“皇后,即便今日朕对立政殿的时候一无所知,也并不会信你所说的半个字。”
陛下负手而立,皇后恍恍惚惚,她之前从未觉得陛下有如先帝一般让人侧目的威仪。
“皇后,你不该动阿音的。”陛下眼中的冷意看得皇后心惊,又听得陛下说:“朕未曾真的对柳家赶尽杀绝,未曾降罪柳家旁人也是预备留柳家根基的,毕竟那是珣儿的外家。”
可皇后已经让他看见,若他龙驭宾天,阿音的处境将会何其艰难,而他悉心教养出的珣儿,会夹在姑母与母后之间,左支右绌。
那他苦心孤诣这些年是在做什么?为了再造一个慕衡么?
珣儿的外家,皇后痴笑出声,柳家既不是天子岳家,更不是皇后母家,而只是珣儿的外家。
似是看出皇后的怨怼与灰心,陛下看向皇后的目光带上了几分真心,轻声说:“朕曾成日遗憾未能与心上人成婚,也曾消沉潦倒过,但那是在娶你之前。”
即便给不了全身心的恋慕,他给了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对妻子的尊重,对皇后的敬重,对他们独子的偏爱,甚至对皇后母家的恩赏。
结果皇后回以背后一击。
“朕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阿音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只是因为他教导珣儿亲近姑母吗?多一个人疼爱自己的儿子,这难道还是坏事?
皇后神色紧绷,向来雍容的脸上满是狠戾,开口再不复从前慢条斯理,“且不论天下间没有哪个母亲能看着自己辛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亲近旁人,单就说她藏在自己那不见光的小院子里的女人,已经足够臣妾恨她了。”
她早就知道她的夫君心有所属,有些话根本不必说出口,便已能够让人察觉,七夕时的神思不属,仰头观星时的怅然,甚至目光在她妆台眉石上的落寞。
书房那个终年上锁的柜子里传出来的荼蘼香气。
这一切都在告诉她,她的夫君心里满满当当装着的,都是别的女人。
直到她从自己儿子身上也闻到了这种香气。
珣儿兴高采烈地告诉她,长公主府上住着一位很漂亮的娘子,绘制的星图比宫里的占星官还要详细好看。
那人,在长公主府。
长公主慕凤昭是要效仿平阳公主给自己的皇兄进献美人吗?
还是她一直在暗中帮助那个女人和陛下暗通款曲呢?
如今还要那女人来接触太子,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这等屈辱都要和血吞下,那这皇后的位子也只怕要拱手让人了。
“家族败破的李棠瑶,是吗?”皇后娘娘一改方才的惶惑,“我比陛下知道地多一些,她如今在幽州。”
皇后娘娘的志在必得中带着扬眉吐气的快慰。
虽然都是这长安城里的贵女,那李棠瑶一直都与长公主形影不离,彼时的长公主是个什么脾性,长安城里无人不知,没有哪家的女儿会往长公主跟前凑,所以连带着对李棠瑶也并不了解。
这才叫她许多年都没想到,与陛下有首尾的会是这位李家大娘。
不过如今情形不同,她也不用特意去了解这位娘子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了。
陛下说得可真动听,皇后有些遗憾地想到:可惜有些晚了。
皇后如同闲谈一般,笑道:“臣妾阿爷,正在幽州隐居呢,您说那李棠瑶,会不会自投罗网呢?”
幽州在长安北,天黑得比长安早上许多。
李棠瑶吃完晚食后便觉得有些困倦,本想去屋顶观星也只能暂时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