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与楚王解战袍(111)
皇后捧着茶跪下去,泫然欲泣,“母后,臣妾也算大族出身,哪能想到一夜之间,身如浮萍,众叛亲离,还好有您,臣妾羞愧不已。”
太后定定地瞧她半晌,到底也是冤孽,只能她来替皇帝周全着。
雀舌沾了沾唇,一股子陈茶味,陛下到底不曾对皇后有何处罚,若不是底下人瞧着风向怠慢,便是皇后故意做出这幅样子来。
这又是何必呢?
陛下的黑白云子摆得满满当当,听到太后屈尊到立政殿的消息也不过是唔了一声,无可无不可。
人人都以为自己执棋人,除他以外都是棋子,若真如此,大渝满地都是皇帝了。
一阵微风拂过来,陛下咳嗽了良久,清俊的脸咳成了酱红色,他也浑不在意。
莳墨端着茶水,比立政殿的两位愁容都深,“陛下,不若传信去幽州吧,估摸着长公主和太子殿下也该到了。”
“让他们去幽州摔打去吧,那有随安,我放心。”陛下就着他的手喝了口茶,摆手便要他下去,自己收拾了云子又重新摆。
莳墨拧起的眉能夹住苍蝇,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去,心底不由得怪起七窍玲珑的长公主,总说与陛下兄妹情深,怎么就看不出陛下如今的情形呢。
七窍玲珑的顽强长公主,在马不停蹄的颠簸中长好了她原本就不深的伤口,并且见好就收,不再收割亲亲侄儿太子殿下的愧疚。
而楚王的车队,全按楚王心意,踩着第五日的尾巴,顺顺当当进了幽州城。
如果说鄯州是山明水秀的野蛮,那幽州就带着一股子两极分化的豪横。
主街上的那据说是全城最大的邸店,在一片灰黑的废墟上艰难地重建。
明眼人一瞧便知是走了水,霜蝉和一位叫卖冷圆子的大娘细细打听了一番。
她捧回四份冷圆子来,面若寒霜,“主子,这事蹊跷,这地界上,夜未半便起火,分明是冲着人性命去的。”
长公主捻开芦苇壁上凝结的水珠,“只怕这场火烧的是鹿鸣坊的钉子。”
一行人驻足片刻,另投邸店。
长安主街跑马能一直跑到紫宸殿的长公主,拿帷帽将自己罩了个严实,没骨头一样挨着风流郎君。
郎君另一手牵着个与自己长得两模两样的小郎君。
店小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道或许是长得随娘亲。
随从领了对牌,一家三口扭糖似的团着上楼去了。
房门一关,扭糖一家人立即两两分开。
团锦纹的黑胖团子语气幽幽,“方才那小二看了我好几眼,好像我是私生子。”
楚王安慰他,“如今你是明旨过户,等来日我同殿下成婚,你便可名正言顺地唤我一声阿爷了。”
胆大包天谢应祁,还想跟陛下争儿子呢。
落在太子殿下头上的温热大掌好像生了倒刺,扎得太子殿下一蹿八丈远。
长公主没功夫理会这二人,推窗瞧了瞧,没暗哨无异常。
若真是普普通通一座城,阿兄为何非要她来?
但是若说异常,她那鬼精鬼精的两号钉子没了音讯,传过来的消息都如泥牛入海。
长公主的目光越过重重高檐落在燕山山脊,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月影遍地,满城垂柳过了吐絮的时候,毫无分寸地随风摇曳,乱影斑驳,正好遮住了邸店墙上壁虎游墙用得顺当的大黑影。
两碗安神汤,不费吹灰之力放倒了谢应祁和珣儿。
霜蝉向来只听她的话,留下她也不费力气。
慕凤昭背着月亮,在柔韧垂柳之间穿梭,一路朝着幽州北营而去。
幽州城郊,有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正候在那里。
劲装银腕,这是潜鳞卫的装扮,而且牵马这人,慕凤昭认识,元十一。
这是她阿兄的贴身暗卫。
“阿兄连你都派出来了?”三步之遥,长公主怎么都不肯往前走了。
“殿下,卑职等向来都是奉命行事。”这话是在回禀长公主,她想知道的事,不会在这里得到答案。
并暗暗催促道:“切莫耽搁大事。”
直属圣人的一支队伍,不见光自然也不需除圣人以外的任何人假以辞色,包括她。
马车拴着千里马,远在天边的幽州营也近得很。
“幽州营的主帅,是褚氏随安,在幽州营里两边不靠,凭自己的油滑手段浑水摸鱼,坐稳了幽州主帅之位,还能制衡手下十个副将,他的来历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
慕凤昭抬手打断他,“不必说了,本宫知道。”
长公主就着微弱的烛光看遍了军帐地图,手在元帅大营点了点,“摸出这么一套地图,很费功夫吧。”
听说如今的幽州营,铁桶一般。
而后她便亲眼得见,幽州北营三步一卫,五步一哨,果然很成体统。
长公主匿在阴影里,眼底映着过于亮堂的幽州营,颇有甲光向月金鳞开的架势。
幽州还真是得天独厚 ,要是戚老头看见,还不得眼红地咬碎后槽牙。
“再退些,不必接应。”听元十一的描述,她那两颗莽钉子已经深入虎穴,只怕他们踏进幽州城,这褚元帅已经得了消息了。
她还摸不准这褚帅的脾气,还是别叫潜鳞卫冒头得好。
但有一点,她无比确信。
这位褚帅,在等她。
再不敢耽搁,她观察了一轮换防,便由夜色掩着,猫一样掠过去,没惊动任何人,直取中军大帐。
与别处很是不同,全营都亮堂堂的,只有帅帐一片漆黑。
早早睡了?
慕凤昭可不信,这位褚帅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