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与楚王解战袍(124)
呃,确是漆黑无比。
不过,虽是眉黛手帕,长公主这画却半点不逊色,鞋帮上的凤凰栩栩如生,眼睛也有神。
可见作画是有功底的。就算如此,这鞋也确是丑。
天子冕服,历来都是黑色,司制司用此色来制鞋,除了叫她意外,便只有丑了。
此前几位帝王登基的服制样式,都与此类似。
她若真穿了这双鞋,是僭越,会被文武百官的唾沫星子淹死的。
兄长老大个人了,这般异想天开。
大渝新晋长公主拿出了从前那无理取闹的架势,面无表情地嘟嘴,揣手,像年画上没有灵魂的抱鱼胖娃。
“兄长,可见连你也不能违心地夸它好看。若是让你见了实物。”长公主变戏法一样从袖兜里掏出方才她画过的那双鞋,沉重补充,“你会哭的。”
被这双鞋,生生丑哭!
御鞋上的凤凰,在月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宫里的绣娘手巧,这鞋虽不好看,绣工却精巧,那金凤仿佛下一刻就能振翅入云。
慕凤昭攥着这鞋,心里的嫌弃又多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皱着眉头想,不然扔进湖里算了,只要不去捞,就没人知道这鞋落在了太液里。
长公主想好了对策,偷偷瞧陛下一眼,发现他在走神,深觉是个机会,举起鞋子就要丢出去,不料被人截了胡,自己险些替那鞋子葬身湖底。好在她被拽住了长袖。
长公主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大声道:“兄长你这是要长公主的册封礼之前送我去见先帝吗?”
第70章 千面褚我的殿下呀!
陛下手上用劲,拽着衣角把慕凤昭扯了回来,陛下半点不惊,还有心思揶揄:“这时候怎么不说先君臣后兄妹了?”
惊魂初定,长公主的假面没来得及戴上,属于管彤小公主的嘲讽薄怒不加掩饰。
“不管先什么后什么?你还真想把我丢进湖里去不成?”
陛下将那双鞋接过来工整摆在小几上,突然面目慈爱,语重心长起来,“阿音,你以为,这鞋样子不经我过目,能送到你手上吗?”
自然是不能,慕凤昭就是知道才气的。
“天子衮冕给我做鞋面,这都叫什么事儿?兄长你昏头了吗?”她还当自己意气用事,这分明是兄长平日藏得太好,上头压着的大佛走了,他开始显露原形。
“有意为之。”陛下云淡风轻,“不论是长公主的册封礼还是这双鞋,都是兄长有意为之。”
陛下如幼时那般摸摸长公主的头,笑道:“旁人如何想不重要,只是想叫你知道,不论兄长走到什么位置,你都是我可以付托后背全然信任的妹妹,什么君臣在先,都是狗屁。”
言犹在耳,却颇有种物是人非的意思,慕凤昭心底一片唏嘘。
“所以,长公主的册封礼,你最后穿的是那双鞋吗?”谢应祁煞风景地将慕凤昭从她的低迷心绪中拉了出来。
长公主都要气笑了,“我要与你说的是这事吗?!”
却还是在谢应祁真诚求知的目光里,理所当然道:“自然没穿,那双鞋真的丑。”
僭越只是一方面罢了,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方面。
陛下给个台阶 ,她顺着走上去。
若是那鞋足够好看,天子衮冕的料子又如何?天子玺印她都把玩过。
几个老家伙不轻不重的指责,她还不放在心上,她只是想看看兄长的反应,也逼着兄长给出她想要的反应。
兄长揣摩出了她的心思,也乐意继续纵着。
“彼时是兄妹情深,到今日见过柳家主之前,我都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兄长的人,但是——”
谢应祁听明白了慕凤昭的言外之意,她不明白了,和兄长渐行渐远了。
“若是此时再叫你什么都知道,你是想当岭南的太傅,还是成幽州军牢中的柳家主。”
长公主听到前半句还有些神伤,可对柳家主就只剩嫌恶,长袖一甩似是将方才那些脆弱一并甩掉了。
“本宫是大渝的姑奶奶!”
长公主双手包住谢应祁的脸,借力站起来,活动了下腿脚,“我一直在想着太傅曾经说过的话,谢郎觉得,我要如何让这些心思各异的人为我所用呢?”
皇兄这盘棋,要亮杀招了,此时,她有把握能去动的,只有两个。
思及此,慕凤昭眉目含情道:“谢郎怀珠韫玉,实令本宫心神荡漾。”
谢应祁任由长公主捧着脸,“没得商量,我是不会再离开你半步的。”
这回答与长公主所料不差,所以楚王俊脸立马被弃置一侧了。
“旁人的话他未必肯听的,况且此时劝他收手也根本来不及了,放眼大渝,我最信你,我想请你回京护我兄长。”
长公主骤然软和下来,还努力眨眨眼,这全心信任的模样也的确叫谢应祁心旌摇曳。
楚王恍惚一阵挡住了长公主的眼睛,无情道:“放弃吧,离京前陛下也如你这办,言辞恳切嘱咐我的,你二人所言,分毫不差。”
长公主挑眉,心中已然有数。
“所以幽州军营里,还有你的人?”不然江南道的楚王要如何在这远在北边的幽州营里护得住她与珣儿。
而且谢应祁这暗中插在幽州营里的人,老早便暴露在陛下眼前了。
事急从权,陛下赦他无罪。
一双眼睛被拢在谢应祁掌心,倒叫任何人都瞧不见她眼底漫上的坚冰。
情形到底是坏到那种地步才叫她兄长连这个都赦免了。
幽州营这一步究竟是历练还是绝境中不得不走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