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与楚王解战袍(156)
陛下的苍白面颊浮上些笑意,怪模怪样地看了谢应祁一眼,“你这几日就追在阿音后头到处走吗?朝堂机密也随便探知?削蕃先
剥你三层皮。”
谢应祁一脸求之不得的模样,看得陛下还未吃酥山,牙便先酸倒了。
心底却有三分安心。
“他的人品我是了解的,有他陪着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陛下越发筋骨分明的手抓着小妹的手背,快要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年长的那一个了。
“你凭什么放心?”慕凤昭收着力气没把兄长的手拂开,可听到他这个口吻说这样的话,心里的火不知道往何处发,忍不住就要呛他。
“你儿子还在北狄生死未卜,你的妹妹是个喜怒无常的杀人狂魔,在祸乱你的朝纲,你怎么能放心?!”
慕凤昭固执将目光定在他们二人交叠的手上,鼻头发酸,可倔强地不肯哭。
“阿音,生死有命,阿兄看得开,你不要——”
“我偏要勉强!”慕凤昭返握住陛下那几乎只剩了一把骨头的手,毫不吝惜地将自己的掌温传过去,企图捂热这块冷玉。
发狠一样,又说了一遍,“本宫,偏要勉强!”
慕凤昭收回了手,背对着陛下,严声下令:“冷的凉的,一律不许再送进来,违令者斩,架暖锅,地龙再烧热些,太医署的人,通通给挪到后殿去,龙体痊愈前,不许他们离开半步,若有违者,夷三族!”
“陛下还是好好休息,保重龙体,不要让自己和身边的人为难。”
慕凤昭走路带风,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二人视线。
袁大夫正在廊下煎药,这是她许的。
可慕凤昭此刻再看袁大夫,不免带上了三分迁怒。
“你再给本宫一句实话,陛下何时能痊愈。”
袁大夫感到了一阵刺骨的杀意,刀片一样刮着她的皮肉骨头。
她问的不再是能保陛下多久的命,而是陛下何时能痊愈。
明明前次还是能保多久保多久。
“本宫从来不是个好性子的人,想信袁大夫很能瞧明白了,但本宫想告诉你,你还不知道本宫究竟有多心狠。”
慕凤昭轻巧拿开了她手里扇火的蒲扇,“你医好陛下,这毒药的来处本宫既往不咎。”
那蒲扇被她扔在一边,“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宫会看在你救了谢应祁的份上留下你的命,但你的三族,没你这份幸运。”
这下真的再没了声音,长公主真的离开了。
陛下想咳嗽,努力压了压,终究还是没咳出来。
“你听听,这可了不得了,这动不动就要夷人家三族。”陛下压低了声音,生怕阿音杀个回马枪。
脸上真切地带上了愁容,“谢君寿,她好像自幽州返京后还未哭过呢。”
他原还想趁着兄妹二人一同吃酥山的时候勾一勾往昔回忆,然后兄妹两个抱头痛哭。
可是小姑娘精明得很,不仅不吃这一套,还釜底抽薪地掀了桌。
“不如这样,你想法子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朕即刻下旨赐婚,招你为未来女君的帝夫,再下一道密诏,让她此生只有你一个帝夫怎么样?”
打蛇打七寸,陛下这一招高明得很,这一瞬间,饶是已经同长公主定情的楚王,也是真的心动了。
连惯常的喜行不于色都没维持住,意动得很。
但也只是一瞬,谢应祁马上又是那副刀枪不入,针扎不破的楚王模样。
“陛下,您的天子玺绶都在阿昭手上,您是预备拿私印下诏吗?”
陛下那刻着乳名的私印,连他自己都羞于拿出来盖。
“那——”陛下竟然认真思索起来,“虎符行不行?”
“您是被毒药把脑子毒坏了吗?”
“我是怕如果我死了,你们谁也劝不住她。”陛下心里清楚得很,只要他活着,那很多人都能活着,可如果他死了,谁能拉住阿音不叫她大开杀戒呢?
“这通天的路,她迈了九十九步,只差这一步,她不能在第九十九步上堕入无间。”陛下抓着谢应祁的手腕,托孤一般。
“我知道,我会做她的磐石,拽着她的理智。”
谢应祁拍了拍他,“也请陛下好好保重,不要做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89章 鸭花汤那时阿音已经将主意打到你身上……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损我我贬你,也没商量出个正经主意。
病美人陛下捂着嘴咳了两声,看着谢应祁感同身受的心事重重模样计上心头。
正巧此时莳墨端着托盘过来,是鸭花汤饼。
陛下无语凝噎,“不让吃酥山,怎么连透花糍也没有了!”
莳墨捏着嗓子学长公主的声音,“殿下说,透花糍不好克化,为陛下龙体思量,少吃为妙。”
莳墨打了个眼色给陛下,陛下心领神会,那盘子透花糍,被长公主自行笑纳了。
木勺子随意搅了搅大头兔子汤饼,“看到这汤饼,倒叫我想起了一桩往事。”
那还是他初登基那会儿。
那些先帝留下来的大臣,仗着自己为官多年,明里暗里没少给他下马威。幸而阿音是个六亲不认的,有她从旁相助,他也能得个喘息的机会。
“他们无非是觉得阿兄年纪轻轻得登大统,想磋磨您的锐气,让您以后多依仗他们,一心为国为民,自然是应该受重用,可若是怀着拿捏君主的私心,他们算什么东西。”
兄长被拿捏,慕凤昭比自己被掣肘都气愤。
阿耶说过,对上这些心怀各异的人,有两个法子,第一个,是深藏好恶,永远不让对方知道自己在意什么,无欲则刚。第二个,是明晃晃地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自己的逆鳞在哪儿,谁触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