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与楚王解战袍(39)
以他心目中最尊崇的那一位的名字为自己的儿子命名,这是一个父亲,对幼子最大的期许,“他那样期盼着你出生成长,你不必心怀畏惧。”
即便圣人与皇后情淡,也不会迁怒自己的独子。
太子殿下胡乱点头,尽力去将姑母的话记到心上,努力定下心来。
长公主弹了他脑门一下,“是什么缘由会让你亲舅舅,皇嫂的亲弟弟以死诬陷呢?”
太子殿下摇头,他就是想不出,心里才乱的。
他自幼长在宫里,由阿爷和太傅教养,因阿爷看得紧,他与外祖一家不常见,也不亲近,连三舅舅的品性也是听说居多。
他才约束住母后,不让母后出面蹚这浑水,宫人颁旨的时候,他正在给母后请安,母后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仿佛是他不让母后插手,三舅舅才编出这套说辞一样。
“所以不要从自己身上去想,不要琢磨他为何如此。”长公主蘸着茶水在方几上写了个柳字,话锋一转,“你要想这事要成了,谁才是最能从中受益的人,那八成与此人脱不开关系。”
太子殿下也有了一些猜想,但无凭无据,无法说,因为没人会相信。
而三舅舅,就因姓柳,哪怕是胡说八道,大家也会相信他。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长公主率先下车,“走,姑母来告诉你,若是我,我怎样来查这件事。”
太子殿下跟下去,才发现姑母将赤芾车驾进了宫门内,停在太医署。
青蚨先行,管彤长公主驾临,众人无不行礼问安。
长公主虽荆钗布裙,难掩气势,她在院正的位置坐下,单手撑着额头,打量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而后才道:“本宫头痛,想寻位医女切切脉。”
三位医女留下,其余都被青蚨遣走了,其中两位她都见过,一个负责给她阿娘调理,一个照顾着皇后的身子。
于是她点点中间不认识的那一位,“就你吧,其余退下。”
医女低眉顺眼地搭上她的脉时,反被她扣住了手腕,“本宫只有一句话问你,楚妃可是有孕了?”
那医女脸上的震惊之色不像是装的,“回公主殿下,绝无此事。”
“天下间,还没有人能当着本宫的面撒谎,医官掂量好了再回答。”长公主手下用了两份力,那医女面色惨白起来,额上也渗出汗珠,痛呼一声之后生生忍住了没再出声。
“公主殿下。”医女眼含乞求,却不改口,“绝无此事。”
长公主松了手,她的神色始终未曾变过,凤眼一扫,慢条斯理说道:“本宫今次来是为何?”
那医女跪伏下去,恭敬道:“长公主舟车劳顿,这才头痛,不碍事。”
出了太医署,长公主唤了一声,“青蚨。”
青蚨心领神会,眉眼低垂,沉稳道:“主子放心。”
长公主牵着珣儿朝青鸾殿走,心底的盘算却没有停。
柳三背后有人,这事毋庸置疑,可谁能成为柳国舅背后的人呢?
长公主心下发堵。
又仔细将这一整件事从头到位回忆了一遍,她以为她是这件事的推手,她也的确是这件事的推手,是有人让她成了这推手。
长公主,是这整件事上好重要的一环,乃至日后,她可都太重要了。
看长公主的表情凝重,太子殿下仰着头,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
直到长公主低头看他,他才忍不住问道:“姑母,若是楚妃有孕,他也是阿爷期盼出生的孩子,对吗?”
到底还是小孩子,语气里难掩落寞。
长公主挑眉,没接茬,转而说起,“你这模样倒让我想知道,太后怀我时,阿兄会不会也有如你一样的心境呢?”
“那怎么会一样!姑母你与阿爷可是一母同胞。”小太子自己心情也不好,但还是在想着安慰姑母 。
长公主幽幽道:“可柳三和皇嫂也是一母同胞。”
还不是说背弃便背弃了,连同家族和他自己,一同背弃了。
“珣儿,那医女说了楚妃并未有孕。可即便来日有了,无论是否是楚妃有孕,应当都是你阿爷期盼的。自你阿翁去后,我真是时常都会想,我的父母留给我的兄弟实在太少了。”
长公主的笑容,太子殿下看不懂,但他相信姑母说的每一句话。
长公主郑重地拍了拍太子殿下的肩,“珣儿,回京路上你与姑母说过的话,姑母一直记得,姑母也盼你永远不要忘了。父母的期盼不能陪你走一世,但你的志向与品行会。”
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储君该胸怀天下万千平民福祉。
“所以姑母罚你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抄上百遍,明日日落之前交到我手中来,一国太子殿下被人污蔑两句便方寸大乱,来日如何治国安民?”
太子殿下不见颓态,眼神亮起来,终于有了个笑模样,他朗声应道:“遵命。”
他喜欢姑母罚他,这样会让他安心。
长公主于原地伫立,看着太子快步离去的背影,脸沉下来,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她转头去了紫宸殿面圣。
可陛下身边的内侍官却推说,陛下公务繁忙,无暇相见。
这还是第一次,长公主吃了自家兄长的闭门羹。
长公主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看得内侍官心惊胆战,硬着头皮拦在殿门前,手中的拂尘都同他一起在抖。
“这样啊。”长公主的语调听起来带着要秋后算账的不怀好意,明明还是在笑,但就是让人不寒而栗,“那劳烦内侍转告阿兄,说管彤明日再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