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与楚王解战袍(40)
内侍官艰难赔笑,“殿下实在是折煞奴才了。”
内侍官观其面色,暗想下一个遇见长公主的人,大抵是要被迁怒了。
楚王午后同二郎一起回了鹿鸣坊,哪怕不欢而散,他也根本不想去别处。
霜蝉带着泗云先回了府。
知道自家殿下要回来,二郎上蹿下跳地,“好几日没看到殿下了,楚王你想她吗?你可莫再惹她生气了。”
二郎喋喋不休,可见楚王兴致缺缺,也不好再打扰。
楚王独处时,更像与长公主在鄯州初遇时的样子,温和淡漠,万事都难以入心,却又洞若观火。
他平静地用晚食,洗澡,读书。
吹灭最后一根蜡烛时,一股牡丹花的香气自他背后袭来,冰凉的刀刃贴在他颈上。
命悬一线的时刻,他那颗心,反而落定了。
脸上重新有了鲜活的神色,还颇为配合地仰头,“阿昭终于下定决心来取我性命了吗?鱼符和遗书都在床头的盒子里。”
第25章 试云雨三章合一
身后人如他所愿,刀又向他的颈皮贴近三分。
慕凤昭歪头向前,凤眸微挑,开口讽他,“楚王这大好的前程,怎么舍得折在我手里呢?”
楚王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和正午在玄都观时无故发脾气的他判若两人。
长公主在夜里目力也不弱,看见他这似有成竹的笑意,脸上冷意更甚,“我是个蠢的,三番两次地心软想拉你一把。哪里知道楚王乃是简在帝心的肱股之臣,该是我仰仗楚王才是。”
她与圣人一同长大,圣人的每一个决断她一眼便能看穿其用意,包括今日禁皇后的足。
谢应祁低低笑了,不顾颈上的匕首努力回头去看她的表情,忍不住确认道:“原来阿昭一直在对我心软啊”
长公主那柄匕首都快嵌他肉里了,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半点不怕,“你老实点,我现在杀了你有千百种方法嫁祸出去。”
她不明白,圣上究竟如何让柳三为他所用的,世家究竟有多同气连枝,兄长只会体悟地比她更多。
所以,她在紫宸殿碰了一鼻子灰后,着人去验了柳三的尸。
柳三怀中有一块极其不起眼的碎布,长公主瞧见那块碎布的那一刻,就什么都清楚了。
镶金红衣,那是谢应祁身上的布料。
这该死的谢应祁,才不是特意来玄都观寻她的,而是借着她的名头,来见柳临轩。
谁能精准地预判她的动作,成功地让她做踏脚石呢?自然是同样对她十分了解的嫡亲兄长。
柳临轩杀人,暴露,躲藏,求死,招供,留下诛心之言,一步又一步,长公主自虐一般地想这里头究竟有她兄长多少手笔,不管想多少遍,都是这人是从一开始就被算计死了的。
柳三的死局,是帝后离心的那刻,而帝后离心,是从齐柳两家企图操纵她的婚姻开始。
在圣人期望皇后与他站在一边,约束外戚,而皇后却三缄其口,默许事态发展时,圣人便认定,在家族与他之间,皇后选择了前者。
同为女子,她很能明白皇后的选择,沉默不言,这并不是站在柳家一边的意思。
一边是夫君,一边是父兄,皇后所能想出来的最好的主意便是两不相帮。
凭心而论,若是换了她,甚至可能还会站在父兄一边,虽然她这兄长如今背刺一剑。
可圣人不会这么想,圣人只会想,既然你放任族人算计我幼妹婚姻,那我便断你兄弟性命,你背弃我,那我也不会再留你一族。
她的兄长,风雅多情是真,护短计较也是真。
可惜皇后与他结发多年,从未看清过这一点,也从没真正看清过,与圣人一同长大的幼妹,在圣人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分量。
足够护短,也足够慷他人之慨,逼迫皇后做选择时,也没有存过善待皇后家人的意思。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今日有那么一个瞬间,慕凤昭甚至在想,裴度,是不是另一个伯仁呢?
长公主也是在看到柳三尸首时,才恍然,柳三对她的敌意,也不全是因为裴度,更因为她那兄长。
柳三将裴度放在心上,可裴度死在齐柳互相倾轧之下,那柳三焉能不恨,恨有意无意地将裴度推向死亡的所有人。
认真计较起来,柳三这一把趁手的刀,还是她亲手送到圣人手上的。
不然堂堂天子,又怎么会知道一个小小的状元郎挚友几何。
状元郎的挚友,她全都知晓,可能在无意中向陛下透露过,而陛下自己的挚友,却捂得严严实实,没叫任何人发觉。
长公主被兄长和楚王联手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能心平气和地和楚王推演全局而不是直接将人扎成筛子,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如今这一副好脾气。
但嘴里依旧是不饶人的,“比起我这如履薄冰的长公主,自然是当今圣上更能做楚王乃至整个江南道的靠山,楚王眼光果然长远。”
这一局上,她为陛下做了嫁衣,若真是为朝廷除弊,这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为君者自然会有许多权衡和取舍,哪怕被舍掉的是她。
只是她没想到,她也成为兄长眼中的外人,陛下与楚王能亲厚到托付这样的事,那先前陛下对楚王的诸多嫌弃防备,都是演给她看的?
多缜密的一番算计,所有人都成了陛下手中的棋子。
“很多从前想不通的事,现在都想通了。”长公主贴着楚王耳际,呼出的热气如毒舌吐信,滑腻的蛇信沿着楚王耳朵舔过一圈,引得他战栗,“楚王的淮南道,自始至终都是献给我兄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