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与楚王解战袍(46)
莲花庵引活水入内,流水之下遍植莲花,满园莲香。
可这处僻静之所,楚兰宾已经待腻烦了,每日早早就寝不说,只有一班成日里念叨无量天尊的小道姑来来去去。
她烦躁地翻过身时,床帐被人掀开,她猝不及防,被两人堵了嘴架起来。
暗夜里,有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掌灯。”
这声音极媚,楚兰宾这情形,都很难注意不到。
内室亮起,楚兰宾适应这光之后,看见了这声音的主人。
双环望仙髻,墨绿绫裙紫锦袄,还有那张脸!
神妃仙子一般的脸,她见过!
在一幅仕女图上,那图——
李棠瑶皱着眉将她的神色一一收进眼底,“看来你是知道我了。”
“祁歌,给我切她的脉。”架着楚兰宾的绯衣娘子应声。
号脉时便递了个眼色给李棠瑶,“主子,确有身孕,两月有余。”
李棠瑶眼中是平静的杀意,语气也很平静,“圣人如今绕这么一圈,全是因为这一胎吧。”
“你这胎若是生了,他会是你的孩子,还是宫里那位楚妃的孩子呢?”
青蚨说慕观音去宫里查楚妃的脉案了,她也探过楚妃的脉,并无身孕。
陛下从不做多余的事,肯定是做了万全准备才下手的。
楚妃无孕,太子地位稳固,那皇后自然不会有恙。
可是皇后被禁足了。
她差点忘了,这儿还有个与陛下有关的女人。
浅薄张狂,还意图踩着长公主上位。
像真的在疑惑一般,李棠瑶还歪了歪头,冰冷的眼神看得楚兰宾不寒而栗。
眼底的惊惶无处躲藏,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发抖。
“今日来的如果是慕凤昭,她或许会留下你肚子里这个孩子,但可惜,你今天遇到的是我。”
李棠瑶长眉一挑,另一个架住楚兰宾的娘子立时将她口中的布帛取了。
当即一碗药灌了下去。
李棠瑶亲眼看着她喝完的,眉头却没舒展开,“这药性温和,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
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就看她的命了。
楚兰宾挣脱桎梏,不住地干呕,却根本吐不出什么来。
她所有的指望,真的在这个孩子身上,可这人,却连这个指望都不肯留给她。
“我与你无冤无仇!”楚兰宾满眼泪花,挣扎着朝李棠瑶扑过去,却在将要触到她的时候重新被架开。
“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为什么!”
李棠瑶站起身来,理正披帛,声音轻不可闻,“要怪就怪这孩子的父亲是慕衡吧。”
“将她捆在床上,第二天自会有人来寻她的吧,生死看她造化,不必脏了任何人的手。”
祁歌将门打开,李棠瑶一抬眼,与中庭中月牙白衫的当今圣上四目相对。
李棠瑶没有半分不自在,施施然走出去,“好久不见了,慕衡。”
脸上噙笑,声音却冷。
“瑶儿——”
“别!”李棠瑶立刻打断他,“我可无福消受。”
在李棠瑶要从陛下身侧过去时,陛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
李棠瑶看似顺从地站住,不再往前,却满脸不耐。
“陛下,咱们已经恩断义绝了,您摆出这副情深如许的模样给谁看?”
曾经她也很喜欢这个风雅多情的太子哥哥,但那已经是曾经了。
“我是被谁抄了家,您不会不记得了吧?”
李棠瑶也不抽手,由他握着,说出来的话好像淬了刀,扎陛下,也扎他自己。
陛下徒劳地辩白道:“太傅还活着!”
李棠瑶厌恶得紧,狠狠抽出他攥住的胳膊来,“一把年纪流放千里,还真是活得好好地。陛下,他可是你的授业恩师。”
今上是个多有担当的男人,却连替自己的恩师求情都不敢。
“那你为何不愿意嫁我为妻?”天下女子,莫不以此为荣,明明她是喜欢他的,却避之唯恐不及。
“嫁你?”李棠瑶嗤笑,“你与柳后举案齐眉,琴瑟和谐,如今还不是宫内楚妃,宫外楚娘子。”
前几代君王皆是夫妻伉俪,怎的他就做不到呢?
这便是用情不专。
“慕观音与你兄妹手足,你利用起来毫不手软,将她推给楚王巩固
你的江山伟业。”
这是天性凉薄,难以托付。
“我阿翁苦心孤诣一生治学,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他被牵连入狱时,你连为他求情都不肯,致使李家被抄,他被流放千里。”
这是不义。
“陛下,若是长公主为男,我是连看你一眼也嫌多的。”
这是真心话,李棠瑶没有答应嫁给太子进东宫,然后一刀捅死他,全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
“陛下这是深夜不忘新欢爱子,特意敢来的吧。”
李棠瑶挑了个阴测的笑,“可惜了,你没机会见到这孩子出生了。”
“我那一碗凉药,见效很快的。”
“你——”陛下怒极,却依旧没说要对她如何。
“就当他填了我阿爷一条命,陛下该好好祈祷我阿翁安然无恙,不然我一定覆了你这慕氏江山。”
李棠瑶撞开陛下离去,似是吃准了陛下不会对她如何。
而陛下,的确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良久都没有挪动一步。
回程的路上,李棠瑶一张晚娘脸靠着车壁不言不语,仿佛所有的恶言都同陛下说尽了。
现在不论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娘子,你不怕陛下雷霆大怒,拿你下狱吗?”
祁歌奉了热茶,李棠瑶盯着那茶盏看了片刻才接过来,慢慢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