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与楚王解战袍(59)
陛下的目光暗含杀机,大有一个不妥就结果了楚王的意思。
而长公主更多的则是疑惑。
李娘子挑了下眉,不由地朝楚王看去,两个人精一对视,都确定了对方有话要说。
于是她走前去,悄悄扯了扯慕凤昭的衣袖。
这是她愿意与楚王一叙的意思。
长公主让出一条路来,让李棠瑶走过去,还不忘眼神示意陛下莫要多管。
李棠瑶半分目光都没分给陛下,与谢应祁一前一后走出了小院。
留下这一对兄妹接着顶牛。
两个人乌眼鸡一样,互相较劲。
最后还是陛下先败下阵来,他无奈道:“明明我才是你的亲人,可你总是站在她那一边,慕观音你是当真不怕天子一怒?”
陛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
“陛下还能诛我九族不成?”慕凤昭坐在陛下身侧,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陛下。
“楚兰荪让我小心楚王,你们是不是又背着我商量什么?”
陛下嗤一声,“她倒是肯帮你,连这个也和你说。”
这事长公主却和他有不同的看法,破天荒地替楚兰荪解释道:“如今她楚家也要有皇嗣了,跟有封地能上朝的长公主卖个无伤大雅的好不是很正常吗?”
长公主徒手劈了个甜瓜,与陛下一人一半,“正是你助长了他家的野心,连皇嗣都敢让楚家大娘怀,你还好意思嗤笑人家。”
陛下啃了一口瓜,冰爽清甜,口齿留香,可他却低沉下来,“我需要第二个孩子。”
确切地说,是第二个非大族孕育的儿子。
长公主举着瓜的手僵在半空,她真是拿他兄长没法子,“我的好阿兄,这是我该听的吗?”
说得好像她多爱管兄长的床帏之私一般。
“您就是生上一沓,满朝文武也只会夸赞您子嗣昌茂,绝没二话的,但求您别再将我卷到明面上了。”
满朝文武的眼珠子都看到她身上,她岂不是举步维艰。
陛下笑着摇头,纯然一副温雅好兄长的样子,他揉了揉长公主的头,“你我兄妹,自然共担。”
不说这个,慕凤昭还能心平气和,说起这个,她可就得同陛下好好掰扯掰扯。
宝相花簪啪一下拍桌上,“我问你这是不是你送的时候,你可是默认了的,结果呢?”
结果这是楚王手笔!
这一下给陛下心疼坏了,他忙将簪子抄起来细细检查一遍,“祖宗,你可轻点儿,这是玉,又不是金银,更不是你抡惯了的横刀。”
确定没有裂痕,他亲手簪回慕凤昭发间去。
“君寿说,此物亦可号令东南驻军,他一早,便将自己最大的筹码和倚仗,交到你手上了。”
陛下笑意温和,有些慕凤昭从前那个风雅兄长的影子了。
“我知道,你更希望承戚将军遗志到军中去,做大渝第二位女将军。”
陛下语重心长,慈爱的目光看得长公主心里不
自在。
她眼眶红了点,她倔强地偏过头去,不与陛下对视,瓮声瓮气地,“你别跟我提他。”
戚长忧原本是不用死的,可他还是战死沙场了,他是为了陛下死的。
“阿音,兄长当时是真的没有别的法子。”
在阿爷面前恭敬谦卑的舅父,在他面前恨不得事事代劳,初登基那会儿,他甚至连各地奏章都只能看三省做好的决定,只要他有异议,便是三省联名驳斥。
而更有一些,被中书令视作无关紧要的小事,根本呈报不到他跟前。
“怎么会没有办法?马球会可以出一球砸他头上的意外,宫宴可以有刺客和毒酒,甚至家门口也能流寇飞贼图财害命。这分明都是办法!”
死了这一个掌舵人,以她兄长的智谋自然可以诛其党羽,将世家慢慢分化。
“阿音,死了他一个,还会有柳中书,崔中书,此非良策,反倒会令世家警惕,更加抱团。”
无声无息地处死一个人,的确是有许多办法,可是这样一来,后患无穷,他要的是必死之局。
“我怎能让世家拧成一股绳呢?我吃过的苦,必不能让后辈再吃,我慕氏皇族,出我这么一个窝囊皇帝便足够了。”
他要在他之后的所有慕氏子孙,政令通行,绝不被人掣肘,仰人鼻息。
慕凤昭知道她兄长所言,都是对的,可到底心绪难平,恨声道:“从他斗倒李太傅我便知道他所图甚大,可彼时你却只想到了要将瑶儿藏进东宫!”
一步步容着齐家做大,左右朝局。
也正因如此,外人面前的兄妹嫌隙,起自当日。
长公主一柄姑射刀横在自己的颈上,以自身性命要挟太子放李棠瑶自由。
刀锋见血,连陛下都吓坏了,所以格外开恩,保下了李棠瑶。
而后来,在长公主惊闻裴度与戚长忧两重噩耗,决意到莲花庵上出家修行时,陛下有样学样,拿李棠瑶要挟长公主,简直像是在报当时的仇。
长公主的声音零星传到不远处的楚王和李棠瑶耳中。
李棠瑶不放心,想回去看看,却被楚王拦住。
“李娘子,阿昭决心出家修道的时候,陛下其实是拿你要挟她的吧。”
而不是那个从未听过的青珏。
李棠瑶果然停住了脚步,甚至回过头来认真地打量谢应祁,讶然道:“她竟然连这个都愿意告诉你。”
李棠瑶别有深意地说:“只是不知楚王,担不担得起长公主的坦诚。”
能让慕观音将出家莲花庵的事都告知,足见此人在她心里还是有分量的,且是连她自己都没掂量清楚的那种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