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205)
苏齐对着她恭敬欠身行了礼,“那老奴便先收拾收拾。”
先前用以反驳子星的勇气在回途的路上消失殆尽,苏以言用手撑着头,子星觉察她是累了,劝道:“小娘子,你可要歇息会儿,待会到府上了婢会叫你的。”
苏以言目光才从小桌上移开,朝向子星微微点头。子星缓慢动作,将苏以言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马车没行进一会儿,子星看着逐渐陷入沉睡的小娘子陷入沉思。
她心中逐渐浮现出一个荒唐想法来。
苏以言那顺着手腕滑至手臂的镯子因马车微晃故而互撞的声音将沉思的子星惊醒,子星轻轻将苏以言掉空的手臂拉回来,摆放好才又重新进入先前的思绪来。
那荒唐的想法又跳出来扰她,但小娘子在这年纪能有满腹的学识便说明她是世家贵女,只有诗书簪缨世族能培养出这等才学来,她不由得为自己那点想法感到可笑荒唐。
那苏家官人虽背靠谢家财富逼城却不过是个捐官,以二娘子那
性子来看,苏家定也是大方的,奢至靡,但至她与小娘子接触以来,小娘子不怎喜奢靡之物,许多事都一应从简。但如果不是苏家的小娘子,是云三娘子所嫁许家那未曾谋面的小娘子,她会对苏家的事如此上心么?
若是郎君交代的呢?子星一下子就想通了,可自家郎君老成持重,怎么把这种抛头露面的事交代给闺中小娘子,以后小娘子如何说亲?
想到这,她不免埋怨起郎君来。本带着小娘子外出已足够叛经离道了,但是老相公点了头的,她一个奴婢也没有任何可以置喙的点,但,这小地方繁华及治安均比不过京府,郎君是怎么想的,吩咐小娘子来涉嫌罪臣的相关事宜。
子星想到这,看向枕于腿上的苏以言。先前是她考虑不周那劝阻的话便出了口,如今再想想,不应该如此失言。也是小娘子不计较这些,换做别的主家,遇见个这样多嘴的奴婢,怕是早发卖了。
腿上的苏以言突然动了动,睫毛扑闪扑闪然后睁开了眼,本想劝她再睡会,但见苏以言轻轻摇头。
子星扶着她坐起来,虽是小憩,但见她精神好了不少,自己心中也逐渐喜悦起来。
这个时辰,日头太大,除了叫卖冰货的,已没有人在路上晃荡了,马车行进较快,已快走了半程的路了。
苏以言半靠在马车壁,轻掀开被风吹动的帘子,望向车外,只偶见的几个巡视的兵。
倏地,一块小石子飞了过来,险些滑了马车的轮,将苏以言一惊。
外面的马夫勒停了马,看向始作俑者,是个幼童。马夫黑着脸呵斥了幼童两句,然后听见马车里的人突然发声,“陈叔,”这是在唤自己。
陈三停了立马止住呵斥小童的话,“诶”了一声,又有些战战兢兢道:“小娘子真折煞小的,叫奴陈三就是了,小娘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陈三是个老实人,这人是云鹤到了建德才安排人去寻的马夫,为的就是从京都带来的阿沉阿杜都有别的事时,府上主子有事需要出门时,这总得有个人驾马。陈三深知这是个好差事,总是不断提醒自己这给贵人驾马要多小心多小心,谁料,险些被个幼童给绊了,若是里面的小娘子出了事,他十个脑袋也不够赔。
子星掀开帘子,见确是个幼童,手上还握着弹弓,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模样,朝着苏以言微点头,苏以言顺着小缝望了一眼,对着外面吩咐道:“走吧。”
马车这才又上了路,苏以言先前的话还没说完,导致陈三心中战战兢兢,害怕她问罪于自己,于是驾着马更加谨慎起来,她问:“陈叔,你先前也听见了,我打算去清溪县走一趟,
若着快马,约摸半天一夜能到?”
陈三一直秉持着贵人的事不闻不问,不听不说,现听小娘子自己提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又听见后面的问话,心这才放下去。
他是本地人,呵呵笑着回答:“若骑官署里快马走小道,一天约到,小娘子只能坐马车走官道,应要两天一夜。”
“竟要这么久?”苏以言喃喃,子星还是有些不死心,不愿看见她去冒险,又想开口劝她。但苏以言就像是知道她的意图一般,抢在她刚张嘴便开口问外面,“陈叔,主家先前雇你只在这建德县驶车,我若雇你去清溪,银钱翻三番,可行?”
陈三沉默了。
苏以言刚想问,“你可是有什么顾虑?”,陈三卡着时间开口了,他斟酌着说:“小娘子,小奴可以送您去,但这灾情四起,易有流民,流民易变。小的建议您着男装,一是为了隐瞒身份,二是为了行走方便。”
回到府上,姜氏午睡才起身,正在用药。
见苏以言来,还很惊讶于她出去办事这么早便回来了,忙热切问她可用了午膳,厨房里还备着吃的,又唤柏露去厨房取些回来。
苏以言眼中含泪,心中惴惴。
眼中有泪是感动于姜氏待她如此亲厚。
心中惴惴则是怕姜氏疑她身份,毕竟苏家同许家交情恐怕也不够深,她有什么立场去为苏家谋。二则是担心姜氏并不会让她去清溪冒险,就为了一个劳什子人证,换做任何一个长辈都会阻止她,她跟着云鹤独来睦洲已经够不轨不物,想出门姜氏也允了,现她该如何开这个口。
姜氏见她这模样,心道她是想她母亲了,忙将她唤到自己身边来拉进怀里,问:“可是在外面受什么委屈了?你放心,虽鹤儿不在,我这四品诰命的身份也能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