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273)
姜氏也没打断她,让她一口气说完,闻言,眼中闪过惊诧,却是半点不慌,“他只是知道你是许家小娘子是吧。”
苏以言将杯盏放在案上,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没有其他证据,你就是许家小娘子,不用怕,你就且在府上住下,别担心,我立即差人去给你父亲送信,到时可放出消息,你与二娘投缘,便认她做了干娘,是许家小娘子也是苏家的小娘子。”
苏以言被她拢在怀里,很安心。
姜氏对着站在一旁听了全程的子星道:“子星,你在一旁可听清楚了?去隔壁通报一声,让他们都小心些,莫漏了嘴,两个女儿一人死在途中,一人死在岭南。”
子星答了,忙小跑出去。
苏以言还是有些担心,“大外姑,早知那日我就不该将斗篷给他,竟凭空惹出这个祸事来。”
酉时,苏功正从衙门下值回到府上,府上人员大部分都在建德,如今就两个丫鬟上菜,菜也简单,就两素一荤,菜上齐后苏功唤了苏齐一起来用,苏齐再三推脱不过,坐下了。
刚用上两口,门房小跑进来。
“老爷,朝中邸报下来了,是县衙的公人们送过来的。”
苏功接了过去,借着豆灯看起来,转运使换了萧党,安抚使是认识的,都很正常,但这通判竟然换人了?为何?云鹤不是才通判睦洲一年不到。京城里到底生了何事?他疑惑,也对着苏齐倾述,又感叹:“不知是福是祸啊!”苏齐道:“云家小官人吉人自有天相,应是升官了。”苏齐真的从心底里感谢云鹤,也希望他是升官,以后还能庇佑苏家。
苏功叹完将邸报叠好,打算明儿上值时再使人誊抄公示。
刚夹了一块肉,将肉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门房又小跑着过来了,边跑边道:“老爷,外面有人想见您。”
“何人?”他将竹筷放下,问门房。
“是个年轻郎君,没递帖子,说姓周。”门房恭恭敬敬地站着。
“姓周的郎君,我不认识啊,你去回绝了,说是找错府邸了。”
门房唱了个诺,往外跑去。
苏齐唤了一声,“等等。”
那门房站住,转过身来,“宅老,还有何吩咐?”
苏功也扭过头望向他,苏齐对着苏功道:“官人,先前你说的那新任通判好像就姓周啊。”
“不会是那通判吧,邸报一百里加急,都才到此间地界,”苏功断言,摇摇头,“不管他是走陆路还是水路,都不可能比邸报快。”
苏齐站起身来,“容小的先去看看。”
苏功却拉住他,自己站起身来,将他按在凳子上,“用膳,你才用多少?难得能一起吃饭。”
他又捻起了筷子,吩咐门房:“你去问问,让他禀明身份,不然就将他轰走。”
不到半盏茶时间,门房又跑进来了,跑到苏功身边,附在他耳朵边,“老爷,那郎君说,你已见着了邸报,自然知道他是谁。”
苏功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木桌上,他收起微颤的手,倏地站起身来,绕过桌,大步向前走去。
“真是通判老爷。难道是在邸报之前他便是从京城出发了?”苏功喃喃。
待到门房,那年轻郎君披着斗篷正坐在门房里的长凳上闭目养神。
听见脚步声,才睁开眼。
苏功行了个拱手礼,询问:“可是周通判?”今科榜眼郎,与云家七郎仅差一点。
周珮这才从长凳上起身来,回了礼,“正是周某。”
不等苏功回话,周珮又道:“星夜打扰苏知县,实是本官的错,只是本官初到睦洲,只草草看了地方志上有关桐庐一县灾情之后的情状,但古人说“不登峻岭,不知天之高,不瞰深谷,不知地之厚”,本官便想着亲自前往桐庐看看实情。”
苏功忙接话,客套,“长官哪儿的话,是本县的荣幸。”
周珮指了指外面那不顾地上湿滑,摊在地面上喷白气的马,道:“你看,本官的马都跑得倦了,本想着找家邸店先住一晚,但都打烊了,又打算去行台,这才发现,只带了腰牌,告身却没带在身上,恐怕住不了。故而,只能来苏知县府上借住一夜,还望知县收留一二。”
苏功有些惊讶,他没带告身,随即警惕地拱了拱手,“长官,还请把腰牌借看!”
周珮抬了抬下颚,跟在后面的随侍立马上去,从身上包袱里掏出,双手将腰牌递给苏功。
苏齐将门房的豆灯提了,苏功借着点点灯火看着,外面的风吹得大,将火推得缥缈乱飞,屋子里本就漆黑,苏功废了好大劲才看清上面镌刻的字,姓名周珮,年纪二三,籍贯东京东明,连身高及脸颊小痣都对得上。是榜眼郎没错了,苏功放下了疑心。
将腰牌恭恭敬敬递给周珮。
如此青年才俊,才入朝堂多久,官职便已在自己之上了,苏功心中只苦笑一声。
周珮接过后,笑着道:“苏知县不必怀疑,某若是假的,也没那胆子来欺骗朝廷命官,这是死罪。再者,今儿既是周某在你府上,你是
主,我为客,就不方便以官职相称,某是晚辈,“周珮行了个晚辈礼,“某唤你一声叔叔,叔叔就唤某字兰卿或周大郎,都是可以的。可好?”
长官都如此吩咐了,自折辈分,苏功若拒绝,便是自己不识时务了。
“兰卿,”他伸出手,做了‘请’的姿势,“往里请。”苏齐已去吩咐厨房再做膳食了,门房也很上道,人一往里走,便将府外栓着的那两匹马牵进府中马厩中,喂了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