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璧上观(139)+番外

龙潆低声说:“我们已相伴十万年了,兰阙,今后你可千万别再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了,我还想让你永远陪着我呢。”

兰阙答应道:“这是自然。”

他们彼此之间从未许下过任何的诺言,可相伴永远一事无时无刻不像宿命一般烙印在骨血。

龙潆两夜不曾合眼,兰阙房中所焚之香多有安神之效,她趴在床沿边上不知何时闭上了眼,打算顺势小憩一番,兰阙知她在凡间也难以得闲,虽觉她坐在脚榻上睡不舒服,还是没出声打搅,随手捞过刚刚披着的衣袍给她盖在身上,他暂无困意,拿了卷书随意翻看。

其实龙潆并未睡熟,或许应该是睡不踏实,浑浑噩噩之中忽然听到兰阙似在与人交谈,声音极远,可越远她越想听个仔细,不自觉地追踪那缕秘音。

丹墀居外的竹林旁,正是未曾远去的楼池,他施法邀兰阙神魄到院中,二人秘里传音交谈。

楼池道:“她回来得突然,我本想改日再同你聊,一想公事繁忙,生怕回头忘记,还是现下说完才好。”

兰阙回头看一眼安静的房屋,他已经知道楼池要说什么,主动言道:“我贸然代她受劫,有违天条,会亲自写下忏过书呈送鼎元殿,若是还有别的惩罚,我也甘心领受,绝无怨言。”

楼池轻拂衣袖,摆了摆手:“不过小事,你明知我要与你说的不止这些。”

兰阙缄默以对,楼池则诘问兰阙:“你还要护她到何时?”

“能护一时是一时。”

“如此说来,那她今后什么都不必做,皆由你代劳好了,就让她在上清宫中安逸享乐,绝不会生任何差池。”

兰阙并非此意,解释道:“此劫非她所应该承受、必要承受,不论战神相信与否,当日若非旁生枝节,我定会下界寻她回来应劫。”

楼池仍不赞同他的态度,说道:“你当本座在鼎元殿中毫不知情?虽是因弥卢山宫变而无辜遭劫,可神意降下无常雷劫,而非普通雷劫,就是对她的惩罚与考量,怎么不算她所应该承受、必要承受?”

兰阙似乎理亏,无从反驳楼池,立在那儿不发一言,楼池见状不禁叹息,以一副长者之姿劝告兰阙:“生为神女,肩负三界,她所要经历与承受之事,远不止儿女情长。你看似助她,却是在害她,更在害你自己。你今日能替她受无常劫,那今后呢?”

其实兰阙不过是想,正因她所要承受的太过沉重,他倾尽所能地帮她哪怕丝毫也好。

兰阙忽然反问楼池:“你也并非真心厌烦她,何必每每见她都摆出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

这下轮到楼池语塞,颇有些尴尬地说道:“谁说我不厌烦她?我与她不过相互敌视,无需握手言和。倒是你,无常劫落在何处?”

兰阙对着楼池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残躯尚存,苟活已经足够,算不得什么大事。”

楼池见他不愿讲明,并未强迫,临走前最后说道:“我知你情深执拗,可我所说之言,你千万要往心里去。各人有各自造化,尽早看开才是。”

第125章 金戈之期(19)二更

兰阙神魄立刻回到体内,像是从未离开过一般,自然地翻动书页,并不知晓伏在床沿沉睡的龙潆虽闭着双眼,还是落下了一滴泪。

她过去见过不少历无常雷劫的仙者,虽因犯下过错受神意责罚,可无常所落之处说是飞来横祸也不为过。见过最多的便是五感中的一感尽失,或灵根削半,都是药王和璇瑰无法根治也不能根治之患,即便服用再多的灵丹妙药也补不回来。

更有甚者会失去一缕魂魄,不知游到何处,至死未能寻回,含恨而终。

龙潆这才意识到,走进丹墀居中闻到的焚香乃凝神聚魄香,药王给兰阙诊脉之前特地探查兰阙周身,皆是担心兰阙魂魄走失。

楼池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兰阙所想,她却全都知道,他只是出于满腔的疼惜,认为龙潆不该遭受此等无常,亏她还以为是普通天雷,责怪兰阙自作主张,简直大错特错。

如今不知他历劫后损伤在何处,龙潆想他既不肯说,她便不问,日后自会发觉,他瞒不住她的,如今她只需要装作仍不知情便好。

龙潆专程多躺了片刻,才缓缓睁眼起身,装作刚刚苏醒的样子,一抬头就对上兰阙的笑,让她心中苦乐参半。

这时院中传来声响,龙潆前去开门,乃是药王府弟子前来送药,少不了又啰嗦几句,转述药王的叮嘱:“师父他老人家说,饮下后大抵会头晕头痛,无需担忧。还有一事,此药与璇瑰仙子所制止痛丹丸药效相冲,入夜后白鹤仙若是乌邪箭伤发作,只能靠自己生受过去了,切莫吃那药丸。”

龙潆答应下来,当时没有料想到乌邪箭伤发作何其厉害。

晚膳是玉骨从九重天送下来的,龙潆精神不济,兰阙更不必说,两人都没用多少,若不是互相劝说着务必得吃,这餐饭怕是就直接省下了。

玉骨离开时问龙潆今夜可回上清宫,丹墀居素来是兰阙一人独宿,也没个仙侍仙娥,龙潆放心不下,打算今夜就在七重天安寝,不回上清宫了。其实她已经做好接连三夜不睡的准备,时刻守在兰阙房中。

兰阙未当回事,天宫虽不见月色,晚霞还是清晰明朗的,房中已燃起灯火,多年来身处这种环境下,兰阙估摸着便知到了就寝的时辰,催促龙潆前去休息,房中虽然昏暗下来,他却将龙潆脸上的疲态看得无比清晰。

龙潆就坐在桌前撑着头,说道:“我今日就守在这儿,你安心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