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正是为她而来,你不如问问她都做了什么。”
始阳满脸不解,莞烟则挑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看来他这几天过得并不安生,若他能够静心修心,情丝蛊还不会发作得这样快呢。”
“情丝蛊?”始阳显然明白了过来,从中说和,“龙潆女君,此乃小女与太初私事,您何必……”
“私事?”龙潆冷笑一声,她确实不该来这一遭,倒像是在为太初出气,可她杀了一路,倒是觉得痛快不少,也顾不得什么了。“他倒在本君的上清宫中,一旦心脉碎裂,便是死在本君地界,你还说是私事?立刻拿解药出来!”
始阳看向莞烟:“烟儿……”
“你死了这条心罢!”莞烟梗着脖子抢道,“你既无心于他,他便是死在你的上清宫又如何?不如你将他送到南疆来,我自有办法让他缓解毒发之痛。”
“本君再说一次,解药。”龙潆不愿同她争执,一心只要解药,拿到便走。
“没有解药!那是我亲手研制的情丝蛊,情丝蛊是什么你可知道?在体内结成万千情丝,层层将他笼罩,他会渐渐忘记与你的一切欢愉,脑中所想全部被我取代,此毒无解!”
龙潆眸色复杂地看向莞烟,忽然问道:“你喜欢他吗?你爱他?”
莞烟坦率承认:“对,我喜欢他,我爱上他了,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还有你当初中的噬心蛊,也是出自我手,是我命令的三青,滋味不好受罢?你和他既叫我难过,我亦不会让你们好过!”
龙潆收回龙骨节鞭,冷眼看着莞烟,论断道:“真可怜,你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你都不配说这几个字。”
话落,她不伤莞烟分毫,闪身消失,腾云离去。
当龙潆飞过赤水远远看到天亘山时,西荒的大雪仍未停歇,天亘山积年皓色不变,一如往昔,又不如往昔。
她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落在天亘山巅,寒璧碎裂成的冰凌更加庞大坚固了些,好似一片冰雕残垣,满目破败。
龙潆随手使出两招浮璧剑法,撼动整座雪山,积年的白雪飞溅长空,卷起深埋雪底的鹤羽,她抬手接住翩然下坠的信笺,那些鹤羽上无一例外地写着: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她于凡间霜降之日被封寒璧,他酿思霜醉解忧,每隔一个甲子送来写着相思词的信笺,过分含蓄,仿佛生怕惊扰她分毫。
思霜思霜,思念霜降之日分离之人。
可她再也喝不到思霜醉了,酿酒之人已经不在,正如焚之一炬的苍梧丘,再无寒夜花露。
龙潆分不清脸上的湿意是融化的雪水还是泪迹,苍茫雪山上,无数殷红血液滴落,神女之泪触地生花,梅香阵阵,暗示着整个西荒即将迎来生机。
她想起曾在天亘山时做过的那个梦,仙鹤独立风雪,须臾化为羽林,尽成灰烬,原来早在那时,她就已经预见兰阙的死亡。
第169章 碧落黄泉(07)
太初找到天亘山时,龙潆正躺在冰冷的山巅,她衣着单薄,面色哀戚,周围的白雪被染成鲜红,那瞬间他甚至觉得她已经死去。
他急忙上前,施法为她凝住伤口,龙潆缓缓支起身来,平静地注视着太初,问道:“你可愿爱上莞烟?”
太初眉头微蹙,只觉得这个问题极为荒谬,答案她自己也知道,又何必问出口。
见他不答,龙潆逼迫道:“你若不答,我便当你默认了。”
太初不情愿地开口:“你这又是什么话?龙潆,你无需这般羞辱我,蛊毒我自己能解。”
“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
“我不愿意。”
龙潆闻言立刻起身,打断太初施法,太初正满心不解之际,只见她双指点向额心,抽出无数纷杂的游丝,他心中猜到那是什么,厉声言道:“你这是做什么?”
“莞烟说此毒无解,你会忘记一切不忍割舍的欢愉,所想所念皆被她取代,那么我将自己的记忆送给你,补上你遗忘的那些,你便不用爱上她了。”
她指间凝聚的游丝正是阿僧祇劫中清璧与易水悲的所有美好回忆,她倒是大方得很,打算悉数赠他。
“你休想!”太初不禁后退半步,随时做好抵抗她的准备,可他不愿意相信,更难以相信她会如此决然。
“你又何必执迷?我这个人素来记性不好,这些东西放在我身上,也总归是要被遗忘的,知道它们有过就够了。如今正好你需要,我不需要,不是刚好?”
药王不过暂时帮他压制住毒发的疼痛,他越是因龙潆之言产生情感上的波动,疼痛越是汹涌袭来,大抵已经冲破药王设下的禁制了。他感觉到喉咙传来清晰的铁锈味,吞下涌起的鲜血却感觉到十分的苦涩。
“我需要,你不需要?你说这些违心之言,又可会心痛?”
龙潆并未作答,脸色紧绷,旋即强行施法将游丝向他注入,太初遽然甩起广袖,将她送来的“好意”原封不动地递了回去,那些泛着金辉的游丝四散在天亘山巅上空,她甚至没有出手接住,任它们似浮萍般随着风雪飘摇。
太初强行捂住心口,不愿在她面前狼狈呕血,浑身的血脉已经濒临炸裂,他想他并非死于莞烟所下的情丝蛊,他是因她剜了自己的心而死。
穿过雪片,龙潆清楚看到他痛苦的神色,同样心痛,可她将之归结为伤口作祟,而非怜惜。她以为取出阿僧祇劫的所有欢愉就可以对太初彻底断情,她怎可能还会心痛?殊不知她与他的纠葛早已超出阿僧祇劫,而至极的恨意何尝不是由爱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