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璧上观(222)+番外

阿潆礼貌解释道:“茶馆吵闹,搅得我头疼,驿站大堂内又有食客,故而才开了间房与你叙话,你千万别多想。”

他的笑容极令人舒服,摇头答道:“不会,你肯来茶馆见我,已是纡尊降贵,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阿潆连忙否认。

他将身侧的琴放到桌案上,柔声问道:“可想听琴?想必上次在茶馆中,你也听不真切,今日单独为你补上。”

阿潆抿嘴偷笑,心中很是得意,郑重地点了点头,又说:“这次我不想听《阳春白雪》了,你随便换首曲子,我都愿意听。”

雀仙颔首答应,修长的指节划过琴弦,悦耳清音便如流水般滔滔不绝倾泻而出,在燥热的夏日里分外超脱,霎时间便叫阿潆心静下来。

那一曲的时间里,阿潆想了许多事情,随着他停指收弦,阿潆急不可耐地说出了口:“雀仙,我为你再寻个差事罢,你千万不要拒绝我。”

他不禁露出个宠溺的笑容,觉得这话特别耳熟,她好像总是怕被他拒绝,带着丝小心翼翼,生怕唐突了他一般。

“是这样的,未央宫中,有一位可怜人,自幼被拘在红墙内,没什么乐子可言。她倒是略通些琴艺,极爱听琴,更是懂得欣赏之人。不如我从中说和一番,送你进宫为她抚琴。我无意用银钱羞辱你,但为宫廷供职,待遇自是不会差的,最重要的是听琴之人亦是爱琴之人,绝无外界的喧闹打扰你,可好?”

他沉默许久,叫阿潆不得不悬起一根心弦,她从未在别人身上体会到怕被拒绝的紧张,唯独雀仙不同,她不愿意强迫他,便只能承担这份陌生又折磨的情愫。

“本是你发善心,接济于我,如何变得像是你有求于我、分外卑微似的?”他略垂着眸子看她,像是带着些促狭打趣她,话锋一转答应了下来,“这般好的差事,任谁肯拒绝?这下我欠你的愈加难以回报了。”

阿潆嘀咕道:“总能报得起的,大不了以身相许……”

他似乎没听清,身子略向前靠了些:“嗯?”

阿潆摇头,双臂撑在桌案上,同样凑近他:“待我回去安排好,自有人来寻你,到时你便不必继续在聚贤茶馆委屈自己了。”

两人离得太近,近得阿潆甚至看得清他肌肤上的纹路,还有他因挪开目光而轻颤的睫毛,鼻息之间尽是廉价而干净的皂荚香,叫她恨不得再凑得更近些。

他却红了耳朵,退回身子拉开二人的距离,沉声答道:“好,劳你费心了。”

第195章 玉簪遗事(09)二更

未央宫乃旧名,一直是国主批阅奏疏的地方,雍帝临去世的前两年,钦天监认为未央二字不吉,谏言雍帝改名,才能旺盛龙脉,保佑国主玉体康健。彼时雍帝缠绵病榻已久,对此不置可否,若非群臣赞同,他甚至不打算理会,最后敷衍地改成了“勤政殿”,堵住悠悠众口。

阿潆却觉“勤政”二字古板,不如“未央”风雅,且内殿匾额乃雍帝先师绝笔,阿潆很是欣赏,专程留下了那块匾,继位后嵌在了后殿。

所以那位所谓的未央宫中的可怜人,正是她自己。

冯蠡时常在前朝和内廷走动,那日因事耽搁了些,离开时已经是傍晚,暮色迷蒙,远远看见一穿青衫的公子抱琴走近,擦肩而过时他总觉得那张琴有些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便问送他出来的宫女:“这是何人?”

宫女习以为常,实话答道:“国主从宫外请来的琴师。”

冯蠡闻言立即蹙起眉头,脚步也停了下来,亲眼看着雀仙走进未央宫,宫女偷偷抬起眼皮看冯蠡的表情,直觉不妙,连忙解释道:“宫门关闭前琴师就离去了,不曾留宿过,殿内还有屏风和幔帐隔着,国主不与他讲话的。”

冯蠡显然松一口气,转身继续向外走,又觉自己过分严苛了些,阿潆虽是女子,可早已不是嘉清公主,算起来她年纪不小了,若是喜欢收入后宫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思及此处,冯蠡暂且放下心来,再暗地里派人查一查这琴师的身份,只要是个出身干净的,两个年轻人即便是僭越了些也无伤大雅。

而雀仙坐在未央宫中,面前被一张巨大的幔帐挡住视线,他位于殿内西侧抚琴,听琴之人则在东侧,还有一副玉石屏风遮挡。

早在宫人找上他时便嘱咐过,入内后切莫多言,主子喜静,琴曲只要柔和些的就好,并无指定。他深知在宫廷谋差应当谨小慎微,从不多问,时不时有内监或宫女进来送盏茶,他便知那位贵人准他歇息片刻,即便他并不口渴,也会等上个一盏茶的工夫再继续抚琴。

有时也会送进来些糕点,然宫中常备梨花糕,都是春天的梨花存下的,新鲜得很,可他素来不喜梨花,更不喜甜腻之物,不曾动过,那位贵人则是照送不误。

每日关闭宫门之前,塔楼必会鸣钟示意,他伴着钟声走出未央宫,离开皇城,日日如此,毫无新意。

从入宫抚琴开始,他就离开了聚贤茶馆,虽然掌柜想留他,他还是拒绝了,另寻了间价格实惠些的客栈要了间尾房,常住下来。

阿潆不想让他知道未央宫中的贵人正是自己,时不时地仍会抽些时间出宫见他,就在他的房中,二人不越雷池半步,畅谈诗词歌赋,他也会教她抚琴,倒令另阿潆重拾了习琴的兴致,昔年她自认不擅其道,学得很是吃力,故而没有坚持下去,今次由他教习,她反觉过去误会了自己,也不知是师父的原因还是徒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