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与杀猪刀(222)
忽然,男子开口,声音格外嘶哑难听,就好像嗓子被火炭生烫过,每说一个字,都有刀子在割他的咽喉。
杨善道:“你们这些文人,就是养不熟的狗。”
张秉仁死死瞪着他,道:“实话告诉你吧,从一开始接近你,我就是为了扳倒你,为了得到你的信任,我害了多少无辜性命?正好今日你杀了我,我到下面去给他们赔罪,让他们来找你偿命。”
火光下,杨善漆黑的双瞳如同深渊,里面冰冷,无波无澜。他看着面前已做好慷慨赴死的昔日手下,语气里没有丝毫惋惜:“跟随我多年,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难道就不害怕。”
“怕?”张秉仁冷嗤,“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理当以七尺之躯报效家国,九死而犹未悔,何谈怕字?”
他瞥了杨善一眼,口吻讥讽:“不过也是,这些又岂是你一个阉人所能领悟的。”
杨善只是静静看他,并未与之辩驳。
忽然,阴影处有女子的哭声传出。
李桃花朝哭声望去,便见有名少女被押送而来,哭得泪人一般,浑身都在发抖。
少女看到张秉仁,疯了一般便扑跑过去,嘴里哭喊道:“爹!”
张秉仁瞠目结舌,回过神以后面色煞白如纸,声音发颤:“英儿?你怎么在这?我不是早就把你和你娘送走了吗?”
少女哭道:“我和娘走到半路便被拦劫,被这些人强行带来了京城,原本路上娘想带我逃走,被他们发现,打了娘一顿,如今娘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张秉仁受刑许久双目不曾湿润,如今泪如雨下,对杨善痛哭流涕道:“杨……不,大人,大人我错了,我刚才不应该骂你,我求你,我求求你,你放了我的夫人和女儿,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我以后不会再生事了,求你,我求求你了。”
杨善嘴角上翘,青白色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愉悦,他听着张秉仁的求饶声,像听雅乐般享受,脚步不疾不徐,走到张秉仁之女面前,问:“杀过鱼吗?”
张英蜷缩在张秉仁腿后,满面惊慌,摇头急促。
杨善:“杀鱼很简单,大部分人喜欢先将鱼拍晕,然后把鱼肚子剖开。”
他笑了,“可我不喜欢那样。”
“我喜欢用手抓住鱼的身体,先把鳞片刮掉,然后沿着脊背,把鱼肉一片片割下来。这个时候鱼会挣扎得很厉害,但随着血越出越多,它的力气也会越来越小,当把最后一片肉割下来,它就已经彻底挣扎不动了。那个时候,白生生的鱼骨包着鱼的五脏六腑,手掌下感受到它微微的抽搐,有趣极了。”
他闭眼,享受其中。
张英抱紧了张秉仁的腿,哭着道:“爹,我害怕……”
张秉仁满脸血泪,还在不断哀求杨善。
杨善睁眼,浅浅扫了张英一眼。
两边随从会意,立刻便将张英从张秉仁腿上强行扯拽开,送到杨善面前。
杨善伸出手,落在了张英的脸颊上。
张秉仁见状心如刀割,不禁一改软弱,破口大骂:“阉狗放肆!你有种便将我千刀万剐,若动我女儿一下,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杨善对张英道:“今日,我教你杀鱼。”
他忽然强扯张英入怀,随手拿起随从递上的弓箭,用张英的手拉弓上箭,对准了张秉仁。
“不要!”
张英尖叫的瞬间,箭矢脱弦而出,射中了张秉仁的大腿。
张秉仁疼到昏厥,只有嘴唇翕动,斥骂杨善:“阉狗不得好死,放开我女儿……”
张英挣扎不动,苦苦哀求道:“求千岁大人放过我父亲,若……若您一定要他性命,求您让他安生上路,起码,不要借我的手杀他。”
话音未落,杨善搭弓上弦,眨眼之间第二支箭矢已射出,正中杨善的右眼。
血流如注。
“我求您了,放过我和我爹!”张英哭喊哀求。
杨善动作轻缓从容,漫不经心地搭上第三支箭,第四支……
一直到第十几支,张秉仁全身布满箭矢,只有心口干干净净,微微上下起伏。
没死,但已经生不如死。
杨善好整以暇,再抽起一支箭矢,用张英早已僵硬的手,拉紧弓弦,对准了张秉仁的左眼。
就在箭矢发出的瞬间,张英突然尖叫一声,握弓的手猛然一沉,挣脱开杨善的控制,发出的箭也往下低了几分。
一声闷响,箭正中张秉仁还在跳动的心口。
同时,张英的嘴里呕出一大口血,血水往下流淌,正滴落在杨善的衣袖上。
杨善松开了她,她的身体便径直瘫软坠地,抽搐几下便再没了动静,只有两只眼睛瞪得浑圆。
随从检查过后,对杨善道:“回大人,是咬舌自尽。”
杨善抖了下衣袖,将沾血的弓顺手扔掉,看了眼张秉仁的尸体,道:“明日传出消息,儋州知府张秉仁因舟车劳顿,突发旧疾,于八月十四夜晚暴毙。”
第117章 归位
血越漫越多, 蜿蜒分散开时,如无数条小蛇朝四面游走。
弹指之间,两条性命。
李桃花忘了恐惧和害怕, 只感觉全身冷到失去了知觉,直到里面的人已经撤离,她才缓慢回神, 转头去看仍在出神的许文壶, 小声地说:“许文壶,许文壶……”
许文壶死死盯着里面的两大摊血迹, 以及尸体被拖走时留下的浓烈痕迹,半天没有反应。
李桃花又叫了两声, 有点急了,干脆抬高了声音说:“许文壶我手疼!”
许文壶哆嗦一下,似魂魄归位, 总算松开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