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与杀猪刀(67)
许文壶看着这一老一少还有受伤的哑巴木匠, 深知以天尽头衙门的信誉, 老实人不被逼到绝境是想不到报官的,他们能来寻求庇护, 便是怕极了以后这种事还会找上门。
许文壶的神情严肃下去, 稍作沉吟便道:“好, 这案子,本县立了。”
去书房的路上,李桃花头疼道:“我知道你是好心, 但你不该答应那么痛快的,这衙门里连个你能使唤得动的人都没有,你怎么去王大海那里抓人?你忘了连咱们两个想混进去都得偷偷摸摸的吗?”
许文壶蹲下脚步,叹息道:“李姑娘所言甚是,我也在为这个犯愁。“
没等李桃花说话,他旋即对李春生道:“李兄,麻烦你等会儿执笔写下革职文书,将这衙门上上下下所有的衙差,全部按放职处置,然后重拟招差告示,让兴儿张贴在衙门门口,新招的衙差要年轻力壮的,年纪在二三十岁最好,若再会些拳脚,那就更好不过了。”
李春生眼里有些复杂的钦佩,“当真如此?”
许文壶双眸清明决绝,眼神望向衙门内外的屋宇楼檐,“早该如此了。”
李春生欲言又止,终究将心里话拿出来说:“许大人,不是我泼你冷水,但此事施行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天尽头一整个姓王,天上落下滴雨水都得跟王姓,有王大海在,寻常人谁敢和他对着干?纵然有心想来,恐怕也迈不开那个腿。”
许文壶点头,温声道:“对此我已有所预料,此事无其他破解之法,唯有一计可试。”
李桃花问:“什么计?”
“把所有衙差的月钱都提到二两纹银。”许文壶平静道。
李桃花差点惊掉下巴,“二两?”
连李春生也瞪大了眼睛,恨恨看向自己的一双残腿,只怨自己残疾,不能有幸去挣那二两银子。
因为给的钱多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来衙门当差的大多是凭关系进来的,衙门管吃住管衣服,月钱等于没有,就这样还有一群二世祖削尖了脑袋想进来,因为只要进了衙门,自有一百种办法让自己手头有钱花。
县太爷此番将月钱提到二两,等于给肥肉又上了一层油光。
许文壶道:“我来此任职至今虽无甚长进,却也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告示张贴出去若仍无人敢来,大不了就再往上加。”
兴儿这时皱巴着一张脸,吞吞吐吐道:“公子,衙门的公库早被上任县太爷打包带走了,若将这个改进上报朝廷,等钱下发下来,起码也要等到明年。而且咱们带的盘缠也已经花的差不多了,纵然是想自己垫上,恐怕也没那个本事。”
许文壶怔愣一瞬,精气神顿时便被抽走许多,神情忧愁起来。
李桃花默默观察片刻,清了清嗓子道:“对了,突然想起来,我那边还有二十两放着,也是你之前给的,反正留着没什么用,就先借给你好了,以后别忘了还我就行。”
许文壶面露吃惊之色,抬眼呆呆看着李桃花,仿佛从未想过她会有如何举动,再开口,一时间声音都有些略微哽咽:“李姑娘,你……”
李桃花不耐烦道:“好了,我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肉麻的话不要跟我说。我就是纯纯看不惯王大海仗势欺人而已,能够把衙门的人手问题解决了,以后干什么都方便,也不用天天担心被他派人谋杀了。”
李春生看着这感人场面,脸色逐渐变得僵硬,不禁开口道:“衙门竟已到艰辛到如此地步了?”
“我下个月的月钱可还有着落?一两银子还发放得起吗?许大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少发我那份,我还要赡养老人的,我奶奶这刚过上几天顿顿吃肉的好日子。”
许文壶忍俊不禁:“李兄放心,自短不了你的。”
李春生总算松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告示一经张贴,衙门口立即围满了人。
“我没看错吧,衙门这是要从咱们小老百姓里面招人了?”
“可不是吗,二两银子一个月哩!”
“去了就是得罪王大员外,你们谁敢?我反正不敢。”
“我去!爷爷的,二两银子啊!干个几个月就够娶媳妇的了!”
“我也去!天天被人欺负,我看我当上了衙差,谁还敢欺负我!”
“你们真是要钱不要命……哎!帮我问问瘸条腿的能进不!”
一日之内,衙门里的人马整个换了个遍,许文壶选了一夜的人,留下来一批年轻壮实的,另外向李桃花打听了人品,有过欺人行窃的一律不要。
翌日早,许文壶带着人,风风火火上门捉拿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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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大宅。
王检正忙给头上的疤瘌换伤药,嘶着凉气打了下婢女的手道:“轻点,给我扯掉了肉还得重新长。”
这时下人来禀报,把门外县太爷带了一大帮人亲自上门的壮景叙述一遍。
王检也不觉得伤口疼了,听后冷哼一声,“这臭小子,我歇了两日没去找他麻烦,他倒带着人来找我了?死到临头不知天高地厚,拿我的刀来!我这就去会会他!”
大门口。
王检扛着刀,瞥着许文壶阴阳怪气道:“哟呵,了不得,许大人什么时候来我王家知道走正门了?”
许文壶开门见山:“贵邸上的徐四强抢民女未遂,还将无辜人员打伤,本县无心造访,只想拿他前去衙门领罚。”
王检心里大喜,心道果真让叔父说对了,面上却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徐老弟是我府上贵客,岂是你这厮说带走便能带走的?想拿我徐老弟,先过我这一关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