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哪儿?”
“回幽州,回我们的家。”
李崇润倏然沉默,缨徽觉出不安,轻晃了晃他的身体,与他十指交握,催促:“你说话呀。”
他侧首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说:“刚才跑了神,这是第一回,你说那是你的家。”
缨徽从前不明白,这么多年来,她除了记忆中的美好,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李崇润给她的家。
头顶有瓦,屋中有暖炉,可以隔绝所有风雨。
她说:“以后是我们的家,你外出征战、开疆拓土之时,我会好好守护。”
李崇润拢过她,在她额间印上一吻。
青帘略微晃动,红珠站在帘外禀道:“十三殿下来看望娘子了。”
李崇润不舍地松开缨徽,低声叱道:“真是够烦人的。”
缨徽笑着吩咐红珠:“快让他进来吧。”
红珠应了“喏”,隔帘与缨徽目光相接,忍不住也掩唇偷笑。
在刺杀檀侯之前,王玄庄应缨徽之请,把白蕊和红珠送了出去。
出城是不能够的了,寿宴前城防森严,若叫捉住,只怕打草惊蛇反倒坏了大计。
只能让她们暂时在城内找个地方躲藏,待事情了结,不管成败,都要好好活下去。
原本二女说什么都不肯走,被缨徽软硬皆施,逼着才离开。
两人并没有走远,当夜一直徘徊在侯府周围,一边等结果,一边对月叩拜给缨徽祈福。
尘埃落定的时候,王玄庄率军御寇,见到她们,顺手带了回来。
见缨徽受了伤,两人又是衣不解带地伺候。
这一回她好得很快。
趁红珠出去请客人入内的间隙,缨徽说:“这位十三殿下也算真性情,如今事情了结,他估摸着我很快要回幽州,分别在即,才总想来看看我的。”
李崇润酸里酸气道:“是呀,毕竟是自幼的交情,青梅竹马。”
缨徽嗔笑着轻捶他的肩膀。
李崇润想起什么,状若随意道:“分别在即?怎么,他不与我们一起回幽州?”
缨徽道:“他自少时便喜欢冶游,左右西京是回不去了,想去他的家乡兰陵看看,顺道找寻一下儿时的伙伴。”
李崇润深色幽深:“还是回幽州吧,兵荒马乱的,以贵胄之身总在外跑,也是不安全。”
缨徽觉得奇怪,正想细问,萧垣进来了。
他也不见外,自己搬了张笙蹄在帘外坐,旁若无人地与缨徽话家常。
追忆往昔得正欢,李崇润实在不耐烦,低咳了一声,萧垣才将目光转过去,想刚刚看见他似的。
萧垣笑说:“李都督,我还没有认真谢过你,此番大仇得报,翦除奸佞,多亏你运筹得当,从前多有得罪之处,万望你海涵。”
范炎那厮狡诈恶毒,有一句话说得极对,李崇润不可能眼睁睁地来送死,他在来檀州之前必是未雨绸缪了。
这是一步暗棋,连崔君誉和王玄庄都不知道,或者说,知道得不全。
他们只知道自己在半年前刚登位时,便分批次排遣暗卫入檀州,乔装打扮,候在这里,以伺枭贼首良机。
他们不知道,李崇润收买了孟天郊。
孟天郊在幽州生的那些事,其实无伤大雅,更像是在向檀侯表忠心。
双方互派探子,李崇润略有耳闻,这位君侯随着年岁日长,疑心越发深重,对近臣动辄猜忌、重刑。
这位看上去宠眷优渥的孟使君大概日子也不好过。
当然,对付这种小人,利诱只是一方面,还有威逼。
威逼也简单,李崇润派人向镇国将军薛绍要了一颗碧水丹。
看吧,没有什么崎岖弯路是白走的。
李崇润不愿居功:“斩杀恶贼,徽徽和苏纭卿是首功,我的作用只是让事后大家能活着。”
想起苏纭卿,萧垣有些伤慨,微低了头。
不过寥寥数面,但这般义气惨烈,只怕终身难忘。
他到底是皇子,自小忧国忧民,不免延伸,心想:若这世上,从此再没有这等人间惨剧,那该有多好。
人都说分久必合,四海九州分崩离析至此,也不知何时承平。
这般思绪,驱散了他最后一丝犹豫,萧垣抬起头,看向李崇润,郑重道:“都督是不是在找能驱使钟离氏十万兵马的兵符?”
李崇润城府颇深,没有应声,意识到,原来这厮东拉西扯许久,其实是冲着他来的。
萧垣道:“韦家的这一枚兵符应当不在静安侯手里,还是在他家的三郎君韦成康手里。”
缨徽愕然:“三哥?”
萧垣解释:“韦妹妹在家住的时间短,大概不知道,当年韦家老侯爷活着的时候 ,就对如今这位静安侯很不看好。孙辈们他最喜欢庶出的三郎,就为这,当年姑母没少怄气。”
“韦老侯爷过世那天,我刚好在韦家陪伴姑母,我亲眼看见韦成康独自从老侯爷的寝阁里出来,那之后,才叫了子孙们去病榻前听训。”
第49章
想起韦成康那个反复无常的卑劣小人,李崇润不禁流露出几分鄙夷。
他来为檀侯祝寿时,韦成康以为他此去必陷囹圄,悄悄抛下家人取道来檀州献媚。谁知刚抵至城墉,便听说城内改换天地。
韦成康在檀州城外徘徊了半日,立下决断,装作无事发生又悄悄返回了幽州。
李崇润凯旋时,他还跟着静安侯韦春知来庆贺。
这一切早就被布防在檀州城外的幽州暗卫探知,只是李崇润从未将此人放在眼里,也就没有点破。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缨徽的娘家人,只能暗暗处置,不能公开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