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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里(101)

李崇润听完萧垣的话,思忖了许久,颇有些感慨:“就算得到了韦家的兵符,我手里只有两枚,河东柳氏的后人在藩将之乱中走失,还不知去何处寻找。”

萧垣的心里亦十分矛盾。

做为高氏宗室,他自然不喜神器旁落,可从西京流亡至今,沿途所见无不失望。

这大地满目疮痍,亟需救世良主。

他做不到诚心帮助李崇润,便就送他个顺手人情,从此两清。

他起身,道:“都是机缘,岂是人力能左右?我已将话说完,这就离去。”

李崇润唤住了他:“烽烟遍地,又有奸佞虎视眈眈,十三殿下何必涉险,不如跟我回幽州。”

萧垣的身体陡然僵直。

他握住折扇的手略微颤抖,低声问:“我能拒绝吗?”

李崇润隔纱凝望他的背影,有片刻的怜悯,但很快消弭,他简略道:“这于你我都好。”

萧垣最后是趔趄着离开。

缨徽终于看明白了。

长久以来,李氏父子雄踞幽州,并无绝对理由攻伐西京。而有了十三殿下,便有了清君侧的明目。

携天子令诸侯。

原来这天下的枭雄都是一样的野心。

野心,并不会随着檀侯的死而消散。

李崇润握住她的手,问:“是不是觉得我太寡义?”

缨徽见识过檀州的血腥厮杀,心态与从前大不相同。她从前理解不了,为什么都督府里长大的七郎君会那么恋栈权位,直至生死攸关之际,她才恍然,有时不争不抢,便就等着为人刀俎。

她深深望向崇润,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李崇润舒了口气,拢她入怀。

“你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带你回幽州。”李崇润继续说:“我们回去就成亲。”

缨徽探头看他。

他蓦地紧张起来,“怎么?不愿意吗?”

缨徽眨眼:“愿意。”

李崇润抚摸她垂散的青丝,追忆往事,颇有些感慨:“我从前总是做噩梦,不是梦见你离开我,便是我护不住你。”

“我不需要你护我。”缨徽摸摸他的耳朵:“我会护我自己。”

李崇润戏谑:“我家徽徽真是长大了。”却又不免惆怅:“这都是我从前无能,让你看了太多世间悲欢。”

缨徽调侃:“从前你总是说我多愁善感,如今你怎么也是这个样子了?我们并肩而立,这样不好吗?”

李崇润微笑:“好,当然好。”

沉默的间隙,他双眸幽邃深暗,总似藏着无尽的心事。

缨徽向来心大,已经自顾自躺回他的怀里,盘算着婚事。

从前荒唐,稀里糊涂办过仪式,总觉得这一回不一样,是彻底与过去告别,迎接新生,要隆重。

她念叨:“我要穿新衣裳,戴最好看的头面,我要阿兄做接亲使……”

提到阿兄时,缨徽感觉到李崇润的身体略微有些僵硬。

她疑惑地抬头:“阿兄怎么了?”

李崇润躲避她的目光,含糊其辞:“他很好,只是咱们成婚时恐怕来不了。”

缨徽脑中的弦骤然紧绷,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坐起身,紧盯着李崇润,问:“他去哪儿了?”

李崇润缄默不语。

缨徽凛神思索,想到什么,猜测:“他去定州了,对不对?”

李崇润攥紧了她的手腕,十成的警惕,像是怕她再干什么傻事。

缨徽了然:“他定是要报仇的,除了檀侯,还有范炎,我早该猜到,他怎么会放弃……”

李崇润急忙道:“郎中说你的外伤虽已经痊愈,但身子还需调理,况且这一回谢兄是秘密潜入定州,你不能再去涉险……”

缨徽受伤昏迷的时候,谢世渊一直在旁守着她,等到确认她脱离危险,才离开。

离开前与李崇润商定好了,他带着亲卫和部分幽州暗卫,趁乱秘密潜入定州。

谢今任定州刺史十数年,广施恩德,有口皆碑,定州臣民皆拜服于他的人品和官品。谢家在定州根深叶茂,由谢今之子潜入定州做内应,一边策反,一边刺探军情,对想要攻克定州的李崇润来说必然助益良多。

谢世渊离开之前,曾说:“葡萄和纭卿已经做了太多本应该我去做的事,我不能再龟缩其后。我是他们的兄长,理应冲锋陷阵。我要带我的家人们回家。”

李崇润对他的感情极为复杂。从前是嫉妒,恨不得他从这世间消失才好;如今,也许是与心爱之人的情感产生了共鸣,竟对他产生了牵挂。

那么多人爱着他,他定然是值得关爱的。

李崇润觉得自己定是有毛病了。

谢世渊五月潜入定州,至今两月,两人通过隐秘方式传递消息。

不告诉缨徽,是两人共同的意思。

毕竟檀州一役,实在过于惊心。

两人都不想缨徽再置身于危险之中。

而缨徽这两个月,一直处于大战之后终于放松的状态,昏昏沉沉,竟没意识到事情不对。

她想起种种阿兄可能遇到的危险,欲要掀被下床,不禁焦虑:“他怎能这么冲动,不行……”

李崇润扼住她的手腕,拦住她,盯着她的眼睛,说:“徽徽,他是谢家长子,是仅剩的活着的谢家人,有些事他必须去做。”

缨徽目中盈泪,啜泣:“可是,可是……”

“我知道,那很危险。”李崇润道:“就像当初你执意要来檀州,那也很危险。可是必须做。你们都不是贪生苟活之人,所以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必须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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