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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里(44)

目光呆滞,魂儿都被抽调干净了。

两人相处,王玄庄虽年长几岁。

但论持重,他不如李崇润多矣。

或因性情,或因身份。

两人之间拿主意做决断的一直是李崇润。

他永远冷血且冷静。

乍一见到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王玄庄本能地有点慌。

他扶剑往前走了几步。

凝着李崇润的脸,轻声说:“李崇游那边有异动,我令左右先锋防卫,你要不要起来看看?”

李崇润俯首不语。

“你想如何?”

王玄庄面露不虞:“这是在打仗,七郎。”

“我,崔先生,那些藩将和暗卫们,都将身家性命压在你身上。此战干系万千,是你死我活的。难道这么多将士们的性命,在你心里比不上一个薄情寡性的女人?”王玄庄怒而质问。

“她不是!她不是……”

李崇润的声音渐弱,没了底气。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疏离、抗拒。

一边压制威慑,一边自欺欺人。

也就这么过去了。

导致时日久了。

他甚至学会了自己骗自己。

她会认命的。

特别是在有了孩子之后。

甚至曾恶毒地想:除了他,她又能依靠谁呢?

一个回不去的娘家。

一个专注于卖女儿的阿耶。

李崇润半壁伤慨,半壁愤怒。

恨不得立即策马去把女人逮回来,关起来。

令她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他。

王玄庄握住他的肩,一字一句道:“七郎,你的人生里不是只有这个女人。你还有责任,不要忘了,你的外祖父是大周的陈王!”

“当年我阿耶为了给陈王喊冤,在御门外生挨数道杖责,从此一病不起。其余为陈王不平的文武朝官们,不是屈死,就是遭贬谪,一生前途尽毁。而我呢?我乃堂堂国朝将军。为了你,干尽了抄家灭族的险事。还有你的姨母高娘子,她为了照顾你,三十多岁都没有成家。我们这些人对你的期望,为你的牺牲,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李崇润抬头看他。

王玄庄恍然发现,他的脸颊上有泪痕。

原来不管外表多么精明能干。

仍然是个多情少年郎。

真的为情所困啊。

王玄庄无奈。

放缓了声音:“起来,做你该做的事,我们不能输,输不起。”

李崇润抽出了他的佩剑。

剑刃寒光凛冽,转过虚空。

落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七郎!”

裴九思和王玄庄齐声高呼。

李崇润已收剑回鞘。

左手背上一道深深的血痕。

血珠儿滴落,映着他眼底的猩红。

裴九思给他缠上丝帕止血。

抬头再看向李崇润。

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多余的表情。

他回到书案前。

掀开舆图,开始布兵排阵。

李崇游并不如预想中的那么好对付。

他的母亲出身幽州仕族。

外祖父曾任幽州长史,为先都督李寻舟的心腹。

当年李寻舟外出征战时,多是李崇游的外祖父暂理城内庶务。

虽然李崇游的母亲过门没多久,他就过世。

仍旧在幽州官场上留下了不薄的人脉。

只不过这些年。

李崇游过于谄媚,过于平庸,过于不堪。

让李崇清和太夫人对他放松了警惕。

一朝得势,倒有几分奇才。

权衡着为数不多的兵马。

与李崇润在幽州城内鏖战了半月。

终于在铁桶般的围攻下。

粮草尽绝,败下阵来。

战绩传出幽州,又是半月。

缨徽已经随薛昀在易州安营。

相较于定、幽、檀三州的风起云涌。

易州勉强还在国朝的控制当中。

薛昀劫来了谢世渊。

但他伤得太重。

七八个郎中围着各显神通,治了一个月。

他才堪堪醒转。

缨徽永远忘不了阿兄初醒的那个清晨。

郎中给他施针。

许是受了薛昀的指令,下手颇重。

榻上的人似是痛苦难耐。

昏睡中呻吟,手脚颤抖不止。

几个侍女上前摁住他。

郎中才在胸前落下最后一根针。

屋内飘着苦涩的药味儿。

郎中嘱咐不能见风,茜纱窗纸糊了好几层。

密不透风,那药味儿经久不散。

捂得更浓更苦。

红珠在收拢瓷盏时打翻了一只茶瓯。

尖锐的破碎像是敲在了缨徽的心上。

她回头看去,红珠连忙将碎瓷片扫走。

须臾的安静。

她倏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脖颈僵硬地转回来,重新落到榻上。

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眉宇仍旧轻蹙,像有吹不散的痛苦。

那一瞬,缨徽涌上许多念头。

她的模样与十二岁时不大一样了罢。

阿兄大概认不出。

众目睽睽,她要给他些暗示么。

还是先不相认。

一心一意给阿兄调理身体。

再伺机逃出去。

正纠结,她看见榻上谢世渊轻微地朝她勾了勾唇。

笑影儿极寡淡,稍纵即逝。

但一双凤眸却弯成了温暖的弧度。

多么熟悉的神态。

像是两人从未分别过。

缨徽意动,不禁想要上前。

谢世渊朝她摇摇头。

她霎时清醒,豁然止步。

薛昀得知谢世渊醒了,喜出望外。

在巡视外驻军后,立即赶来看他。

也算无心插柳。

在禀报阿耶后,才知道谢世渊这人有多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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