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可以(260)
云蝉乖巧懂事,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唯独给隔壁送东西这件事有些不情愿。她觉得那人面相好凶,又冷漠异常。收了东西就一句“多谢”,立即关门,生怕外人偷看。
没见过这么高傲的外乡人。
云蝉虽长在田野,却从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那位仙人也曾说过“众生无高低贵贱之分”。同样是人,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云蝉心里膈应,就不太想搭理他们了。
她走到木门外,
隐约听到里头传来劈柴的动静。肯定是那位勤劳的哥哥在劈柴,她心想。她犹豫半晌,鼓足勇气,正准备敲门。
门从里头打开。
一个光膀子男人站在门后,手里提着把斧头,年纪不到三十。浓眉大眼,身材健壮魁梧。云蝉的脸唰得一下通红。男人审视着她。云蝉眼神飘向别处,举起右手的篮子,道:“我娘让我给、给你们的。”
男人接过那篮包子,道:“多谢。”
关上门。反应和从前一样,这个人就不会说别的话。云蝉站在门外发呆。
屋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似乎是那个病秧子弟弟,问道:“出太阳了吗?”
光膀子男人答道:“没有。”
屋里再无声息,兄弟俩说话没头没尾,也不出门,处处透着古怪。云蝉觉着莫名其妙,这不关她的事。她提着篮子转身离开。
赵志雄听到脚步声远去,提着篮子回屋,试了下包子,没有毒。
屋里空间狭小,东西两面挨墙摆着两张木板床,中间一张桌子,摆着水壶和茶杯。墙角对着些杂物,满满当当。
窗户被黑纸蒙住,不透光。杨玉文躺在阴影中。他穿着件布衣,面无血色,皮肤许久不见光而白得像纸。那张床装不下他。他个高腿长,头枕着自己的手臂。脚架在床栏上。杨玉文望着赵志雄手里的篮子,问道:“那是什么?”
赵志雄拿盘子装了四个,端给他,道:“芥菜包子。”
杨玉文拿了只,端详片刻,“芥菜是什么?”
赵志雄道:“一种野菜。”
窝在这鬼地方,天天萝卜白菜,嘴巴淡出鸟。他许久未沾荤腥。虽然没吃过荠菜,但这包子热腾腾软乎乎,看着挺有食欲。杨玉文咬了一口。有股涩味,和泥巴味。感觉像吃草,他扭头吐了,把包子隔空扔回篮子里。
“难吃。”杨玉文评价道。
赵志雄没说什么,把盘子端走了。
在城里的话,还有办法弄点东西。可村里与世隔绝,能吃的就那几样。眼下他们走投无路,不得不将就些。赵志雄倒是不计较口腹之欲。有什么吃什么。荠菜包子没有毒,可以果腹。
赵志雄吃了四个。他一声不吭,杨玉文自顾躺着。赵志雄吃完后出去劈柴。
外头响起木头裂开的动静。
杨玉文掐着太阳穴,有点烦,道:“你他妈的能不能消停会。”
不是劈柴就是磨刀,一早上没安静过。这院子小得要命,一举一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杨玉文精神状态堪忧,总想找个由头发火。但赵志雄就跟块石头一样无动于衷。赵志雄必须贴身保护他,不能离开太远。
两人同处一室,杨玉文又时常冲他发脾气。他只好在院子里待着。
赵志雄打井水洗了脸,冲掉身上的木屑和汗,套上衣裳。
半晌过去,屋里的又道:“把包子拿过来。”
赵志雄便进去了,端起那碟他不吃的包子,放到床前小桌边。
杨玉文只吃包子皮不吃馅儿。
“长安那边有信吗?”
“秦愫称帝。”赵志雄道。简明扼要,就四个字概括局势。
杨玉文舔了舔后槽牙,到现在都还不怎么相信,道:“她被人夺舍了吗?”
赵志雄道:“据我们的线报,她才是秦家幕后的掌权人。”
这很离谱,秦家手里握着十万兵马。秦太尉膝下三个儿子,掌权的竟然是她女儿。他冒着诛九族的罪名控制长安,竟然是为了扶持女儿当皇帝。听起来匪夷所思。
外头都在传,秦愫是秦太尉的提线傀儡。她一直在给柳家戴孝,打着迎太子的名号,控制着宫里的禁军。对外弹压京官,笼络人心。没人想到她会称帝。名不正言不顺。
“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杨玉文尤其怀疑。
“不知道。”赵志雄道。
秦愫在杨玉文脑中的形象,十分割裂。
先是个庸俗肤浅为了追男人名誉扫地的蠢货,现在又忽然成了篡国揽政的武则天。人家武则天还耕耘了几十年才当上皇帝。她调子一下起那么高,一步跨上天,登高跌重,物极必反。不怕掉下来摔死吗?这完全不合理。
她真想当皇帝,应该从太子下手。多生孩子,巩固地位。等太子登基,她再趁机干政。干个几十年,人脉势力都有了,会稳妥很多。她成亲第一天就造反,这个操作属实迷惑,不合情理。她的底气是什么呢?十万兵马吗?
十万兵马可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也挡不住十八路诸侯。她这个皇帝最多当半年就会被踹下去。这也是杨玉文想不通的一点,她如此声势浩大,赌上全族性命,完全不考虑后果,只为了过一下当皇帝的瘾吗?
“长安那些妖魔鬼怪去哪了?”杨玉文问道。
“妖兽跟随江落逃往南荒,离开人族地界,再无声息。”
“鬼呢?”
“不知所踪,”赵志雄道:“秦愫掌权后,一直在赈灾。魈和鬼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驱魔司垮了,伏妖司倒向秦愫。
以杨玉文对伏妖司的了解,他们绝对没有能力把怨鬼完全消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