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漪人(86)

萧绥滚了滚喉咙，茫然道：“尸骸……”

“对，我还没亲眼看到……”

“那她大概还活着。”

“她还活着，对不对？”

六安沉重地看他：“王爷……”

不知过了多久，萧绥坐在地上，自嘲道：“六安，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倏然，沁水居空留冷寂。

第42章 昏倒“她会不会怨自己没有时间陪她？……

“王爷您注意身子啊，这背上的伤才好没多久，如今又被砸了一下。若太子殿下知道了，指不定还要拖着身子来王府看你。”

六安见他浑身散发着落寞与凄冷，仿佛看到了初元十一年的那个萧绥。

那也是个雪天。

东都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在宫中郁郁而终，王爷知道后，在玉阶上看了一整晚的雪。

心跳跌跌撞撞，他盯着那枚玉佩看了许久，半天才一字一顿道：“六安，她的尸骸在哪里？”

“在……祠堂。”

“好。”

话罢，萧绥颤颤巍巍站起身子，定了定神，来到了祠堂。

他站在那里，像一场海上风暴，霎时，海浪席卷了整个祠堂，几乎所有的烛火，都被他的情绪淹灭了。

萧绥颤着手指，难言道：“打开。”

六安心中害怕，愁苦看了一眼萧绥，无奈还是听从了他的命令：“是……”

随着六安的动作，一寸一寸挪移，棺中显露出一个模糊不清的——

东西？

萧绥心惊肉跳，连忙转身，把烛火拿了过来，清晰一看，这——

这不是她……

这是一个用衣裳包裹好的针灸铜人？！

“这是怎么回事？”萧绥呼吸有些凌乱，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六安知道瞒不住，连忙跪下来，低头痛声哭道：“王爷，那火实在太大了。”

他抹了把眼泪，接着道：“丫头们说，王妃当时在里面睡午觉，她们喊了许多声都没听到屋里人的回应，后来火势越来越大，王爷还没冲进去的时候，王妃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萧绥的眼睛红了一片，颤抖着身子，透过一口气：“所以，没能找到她的尸骸，对么？”

六安红着鼻子，抽泣中点了点头：“王爷，六安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六安是

怕王爷听了王妃的事，会想不开……这才……”

想不开？

他冲进沁水居，看到眼前那一团火焰的时候，就已经想要和她一起死了。

可惜，他醒了过来，她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得将她安置好，才能去酆都找她。

萧绥苦笑，强忍着情绪，背过身子。

她万念俱灰的那一刻，会想些什么呢？

会不会怨自己没有时间陪她？

会不会在挣扎着痛苦？

或者……她是在睡梦中死去的……

他恍恍惚惚回想着，忽而看见眼前的烛火亮的更透彻了，风吹着，她的笑和泪出现了，那些温暖与冰凉，瞬间从他的面容上滴了下来。

终于，他强撑的身子，轰然倒了下去。

“王爷！”

伴随着一声震响，六安不顾鼻涕，连忙起身，跑到外面喊人：“六福，你快去找路明，王爷昏倒了，让他再来玉兰阁一趟，快去！”

……

萧绥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王爷，你可吓死我们了。”六安“唰”的一声，直接跪在了地面上。

萧绥坐起身子，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道：“我没事，就是当时没站稳，再加上昨日未睡，所以现在才醒。”

“六安，随我出去透透气。”

“王爷，你这才醒，还是待在屋里吧，外面雪下的正紧，小心冻着。”六安起身给他拿了件披风。

“没事，我心里有数。”

从昨日他在祠堂晕倒，到现在，仿佛过了许多年，再醒来，东都居然又落雪了。

六安回屋给他搬了个交椅，萧绥则倚靠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飘雪，心跳像是被一双手栓住了，狠狠地，遏制住他的呼吸。

“六安，外面现在都怎么说？”

这些事是该让王爷知道的，六安索性直接吐露：“外面人都在说……说王妃在大火去世了，说王爷闻此消息……在王府晕倒了两次，还……不让王妃下葬。”

萧绥淡淡一笑：“还有呢？”

“其他倒没什么了。”

“崔家呢？”

六安愣了一下：“崔家……如今全家人都在清河，似乎还不知这件事。”

萧绥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件事先别告诉崔家，等见面我再细细告诉他们。”

“是。”

萧绥视线掠过沁水居前的那颗枯树，想到了春日她在下面转圈的样子，随着雪花落下，他渐渐恢复了冷静。

“昨日都有谁来过府上？下午都有谁出门？王妃昨日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务必要查问清楚。”

六安疑惑问道：“王爷是怀疑有人故意杀王妃？”

萧绥想了许多理由，如今只有这个理由能成立了，于是他点了点头：“昨日外面一片热闹，他们选择昨日动手，明显就是冲着沁水居来的，不过……”

“那些人怎么会知道沁水居的具体位置，又怎么算的出她午睡的时辰……”

六安应道：“这是亲近之人才知道的事。”

“亲近之人……”

萧绥面色幽深，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六安：“昙云呢？”

六安眨着双眼，慌张回想着昨日见过的所有人：“从始至终，都未看到昙云。”

萧绥再次掏出那枚玉佩，在雪色中，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