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漪人(98)
他知道萧绥今日肯来,是要对自己说什么的,只是眼下,还不方便:“有什么事,用完饭再说。”
萧绥拍了一下萧琮的肩膀:“多谢兄长。”
“走吧。”
还未进花厅,便听到裴公的声音:“如今洛清总把自己憋在家里,今日若不是说来东宫守岁,她怕是更不愿出门了。”
萧绥和萧琮进屋,裴舒瑶笑着起身:“看来还是殿下的面子大,把三郎也请来了。”
花厅旁有熏香和炭火,一进来便暖烘烘的,直至看见厅上人,萧绥才回过神:“嫂嫂莫取笑我了。”
见裴公想要行礼,萧琮直接走到旁边:“今夜守岁,裴公何须客气,坐!大家都坐!”
裴舒瑶见势,拉着裴洛清坐了下来。这顿饭虽说有些晚了,但总的来说,还是十分和谐的。
茶余饭后,裴公将萧琮拉走说话,萧绥觉得屋里有些热,便走到院中透了会儿风。
“王爷这是触景生情?”
从他进来的时候,裴洛清就察觉到他心情欠佳,直到结束,才斗胆跟了出来。
院中凄冷,萧绥颓然道:“你来做什么?”
她提心吊胆,小心从旁边的台阶下去,看到他的轮廓越发冷厉,人也比从前瘦了许多,现在的他,更像是风雪中冻住的一块冰石。
“外人都说她得了重病,但看你的样子,她应该是走了吧。”裴洛清的声音很低,低到了雪泥里。
萧绥漠视,淡淡开口:“和你有关系么?”
裴洛清见他这么自持冷静的样子,就有些看不下去,直接走到他视线中,一针见血道:“她既然走了,你也该朝前看了。”
萧绥面色幽深,有些燥意:“裴小姐,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确实,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但这一个月来,你不是被圣上怀疑,就是被昭庆唾骂,家里不像家里,外面也不像外面。姐姐和姐夫成日成夜为你担忧,就连那日晚上,你醉倒在雪里,若不是六安及时发现,只怕连命都没了。”
见他不语,裴洛清索性全都吐露:“我见过清漪,也知道她的性子,她想做什么,就没有不成的。她既然选择离开,那肯定是不想让你找她的。”
萧绥轻蔑:“所以呢?”
“还记得那日我去王府么?她说,日后定王妃的位置是我的。我当时以为她是介意从前赐婚的事,所以也就没多想。直到后来,我意识到她走了,我才想明白,她早就做了打算。”
“阿绥,别再找她了。这样既能放过她,也能放过你。”
萧绥攥着手心,嗓音嘶哑:“说完了么?”
裴洛清明显被他的反应吓到:“我……”
深吸一口气,他逼自己冷静下来:“你进去吧,帮我给兄长说一声,明日我要去扬州,东都剩下的事拜托他了。”
抛下这句话,萧绥便从她的眼前逐渐消失了。
黑夜与白雪,让她模糊了双眼,她很想再问一问他:“你去扬州……是要找她么?”
之所以没说出口,是因为她明白,这不是她该说的话。
……
十五日后,萧绥和六安赶到扬州,找到林书臣时,已经是傍晚。
扬州冬天的傍晚不算太冷,但也足够让他们这些人进屋里说话了。
这屋子是林家的医馆,当年因为去找云湘,林书臣关了,如今回来,他便又住在了这里。
萧绥眉眼深邃,携带着风雪,坐在旁边的木凳上。看见林书臣从屋子里拿出来,问了句:“这是谁给你的?”
林书臣摇了摇头:“那日雪大,我出去扫了扫雪,回来后,就发现桌子上放了一张残缺的纸。”
“而且,纸上只有句‘湘水至金陵’。”
林书臣疑惑:“你觉得下面接的是什么?”
萧绥拍了拍身上的雪,将披风解下递给六安,用干净的手拿起残余的信。
他取来烛火,仔细看了看,发现了特殊的地方:“湘江之水并未流经金陵那一带,若按照字面意思,似乎对不上。”
六安伸头瞧了瞧,也觉得不对:“那这人送这信,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萧绥摩挲着边缘,幽幽道:“恐怕是在求救。”
林书臣和六安惊讶起来:“求救?”
六安看向林书臣:“那为什么向林大夫求救?”
萧绥也去看他,霎时间,他哑口无言,摆了摆手,忽而又激动起来:“湘……云湘,她的名字是云湘!”
六安产生了好奇心:“谁啊?谁是云湘?”
萧绥扭头瞪了他一眼,六安自知忘记,说错了话,便闭上了嘴。
“那也就是说,她如今在金陵了?可她当年是怎么去的金陵?这封信是她送来的吗?还是说,是别人送来的?别人的话,又会是谁呢?”
林书臣一股脑说出了许多疑惑,萧绥静静听着,并未作答。
但他们却在静谧中达成了共识:得去一趟金陵才行。
他低眸,猜测这件事和崔清漪脱不了关系。
毕竟从前在床上,她不止一次喊姐姐。
深思熟虑后,他给出回应:“明日我们便启程去金陵。”
……
自从崔清漪住回长干里,四周就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她,不用猜就知道,这都是江寻舟派来监视她的。
起初她还有些桎梏,后来便都好了,如今这家里四周的姑娘丫头,对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闲下来,也会说几句笑话,但有些重要的事,崔清漪还是防着她们的。
毕竟,当日给往扬州送信时,追风被江寻舟的人知道了,一箭射下来,还带回了长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