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虎(153)+番外
他才拍拍她:“你中午那话,我听进去了。他不是草木,难道我就是了?他委屈、失落,我心里又好过多少?这些年我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少心力,为他付出了多少心血,你这一个‘简单粗暴’就把我一言蔽之了,我怎能好受?为这与你争执两句,你能理解不能?”
“妾这样说只是为了提醒您……”
“是,我知道,我也不是埋怨你。你批评得对,我对他有时是太严厉以至不近人情,这是我这当爹的不是。这点我做得的确不好,往后一定有则改之。”
宁悠欲言,他又道:“你别急,我还没说完。是我的问题,我定然依着你好好儿地改。明儿上午下了朝,我就找他推心置腹地聊一回,彻底地把心里这疙瘩给他解开。你是希望我如此吧?”
知他心中有数,宁悠也就点头:“妾是这意思,就是希望你们爷俩能消除隔膜,别像您与妾初时一样,各怀心事,渐行渐远。”
“好,那再说说你。”
“妾?妾怎么了?”
“他如今敢与我顶撞,难道不是仗着你给他撑腰?听听那说得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还不是你给他惯得。我认错改正了,你是不是也该反省反省?”
这人真是,这责任非得平摊到她头上一份不可?她只得道:“是,妾也有不对,往后您再批评教训他,妾尽量不心软护着,可行?”
他才应声。
她忍不住问:“您这些话是下晌时就想好了,还是方才刚想的?”
“下晌就想好了。”
宁悠一讶,“那您还一直哄着妾,方才还跟妾装了那般久!您早把话说开不就是,就爱看妾生气是怎得?”
“那自然不是。只是你生气的模样忒是可爱,我实舍不得戳破。”
“您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往后在您面前都要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来才可爱?不生气时反倒不可爱了?”
他只粗笑:“都可爱着。”
宁悠直气恼:“妾看您就是这臭毛病,嘴欠,就喜欢把妾惹气了再哄!”
赵虓现在哄她轻车熟路,反倒觉着这是夫妻情趣了,搂紧她道:“你就说哄好了没有吧!”
宁悠嗔:“今儿就哄不好了!”
“哄不好?我瞧瞧怎么个哄不好?”他缠上来贴紧她,伸手一抚,半哑了的嗓音落进她耳里:“这芳草地已是小溪淙淙了,说了半晌我也有些嘴干口渴……”
“虓郎!”
“不是想要我伺候的?”
“是想,可……”
他已伏下去。
“你今儿怎这般甜,是喝了那水晶饮子?”
“您、不许您说了……”
他笑,再度吻上。
香樟木的隽香与这沁甜的浓郁融在一起,散了一室的腥甜。
水声潺潺,唇齿留香。
第105章 特别篇嘉岁启新
腊月初,历来多雨的上京久违地下了两回小雪。不似北方大雪挥毫泼墨地洒脱,这雪也是如南地的气候一般,柔婉内敛,克制地将将下了一阵子,纷纷扬扬如万粒银沙,堪堪打湿了一城青砖灰瓦,便蹁跹而去。
新雪初霁,山河焕彩。
永宁开元的头一回新春佳节,也在这瑞雪兆丰年的佳愿中脚步渐进。
南去南周,澹河上下舟楫纵横,百舸争渡;北至长平,关隘互市初设,往来客商络绎不绝;东至鳌川,太山柱国寺,奉香拜佛者、瞻礼先贤者前赴后继;西至朔州,落雪皑皑、驼铃声声……
年关将近,神州大地共迎元旦,无论皇亲国戚、官宦、士大夫,还是黎民百姓,无论为功名利禄还是家门生计,汲汲营营、忙忙碌碌整年,逢此岁时节序,也会为这一年一度的节日暂缓下脚步,欣欣然乐而忘倦,期期然盼望归乡。
朝内诸臣便多有归心似箭、无心朝事者,衙门司署的公务节奏慢下来,不少府衙的主官干脆给手下松了口,允他们轮番告假回去置办年货,打理自己府中节庆事宜。
事情不两日传到赵虓这里,他这向来束己从苛的皇帝,自然打心底里不畅。离着小年都还有些日子,祭祀后以至除夕,还有诸多棘手政务等着处理。他们歇了,山河黎民难道可止息、停摆吗?
虽则如此,逢年跟前,还是睁只眼闭只眼,未曾苛责。
早朝后在弘文阁,宰辅们散去,王淮上前来为研堂中添水研磨,见赵虓又对着桌上摊开的几本医书誊抄钻研,心下不住叹声。
皇后自去年入秋便偶发胃痛反酸,御医诊断此乃慢病,因饮食无律、操虑劳心之故,需静心调养休息,不可操劳过度。可皇后与陛下是同等性情,一刻也闲不下来,也不允自己闲下来。
一拖累月,病状加重,却谁也劝不住她。陛下拿她无法,无奈之际这才自己钻研起医书来,想尽法儿地为她调方子养补。
日理万机之隙,他每日却要至少翻上几十页医书,几月里竟然看完了四五本厚厚医册。连御医院这些年的诊籍、脉例都拿来翻了个遍。
王淮想起不些日前呈上的食补方子,便问:“陛下,上回那方子皇后试过后,可好了些吗?”
赵虓抬头来想一下:“哦,我倒还没顾及问这个,待会儿去陪她进膳,恰好问问。”
这几月为少她奔波,午膳都是改摆在奉光殿,他过去陪着她用。
忙完手里这些事,赵虓便照例往后头去了。
雪后的空气格外新鲜,自久处憋闷的书房中出来,行在廊上、宫道之间,赏两眼深宫雪景,白玉压金瓦,红墙映绿枝,倒是难得有了心旷神怡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