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对她的新癖好了如指掌。
少女喜欢貌美的异性,喜欢他们流露出脆弱的神态,喜欢看他们哭。
周星照的泪失禁体质让他在哭泣这方面赢得轻轻松松,他再挤眼泪就显得刻意了,东施效颦。
他便只能屡屡向少女示弱,用娇柔脆弱的菟丝花的模样讨她的欢心。
他不太喜欢这种没骨头似的样子,毫无男性魅力,但他爱极了少女被他打动时的表情。
于是此刻,顾念安握住钟觉浅的手腕,仰头露出他在国外对镜反复练习的浅笑。
这个表情会将他这副皮囊的美貌放大到极致,这个高低差角度会让他的眼睛盛满月光,显得特别动人。
顾念安缓缓开口,声音也拿捏得恰到好处,介于正常说话与故意撒娇之间,亲密又不失分寸感,“我想你了嘛。”
钟觉浅果然被精准戳中了喜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笑着回道:“好好好,我也想你。”
又在对他说谎。
他们不见面的这些天,她从未主动联络过他。
顾念安的笑意淡了些,将放在膝头的盒子捧到她眼前,“这个给你。”
钟觉浅伸手接过,这是个巴掌大的珐琅彩首饰盒,并不重,造型精美,配色繁花一般绚丽多彩。
她打开盒子,只见黑天鹅绒的衬底上放着一个山茶花造型的发箍。
发箍通体银白,镶嵌着无数颗闪耀的钻石,在月色下流光溢彩,让人移不开眼睛。
钟觉浅正要倒吸一口凉气,想起自己的身份,又生生憋了回去,故作矜持地表现着喜爱,“好漂亮的头饰。”
顾念安起身,将发箍戴到她的头上,“我在那边闲来无事做的小玩意,你喜欢就好。”
见他穿得单薄,钟觉浅又说:“外面有点冷,进屋里坐坐吧?”
褚知白应该还得过会儿才能到,她留顾念安喝杯热饮,时间绰绰有余。
顾念安却谢绝了她的好意,“我还没倒时差呢,现在得回去睡觉了,明天再见。”
两人在秋千下告别,一个走进别墅,一个回到车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顾念安脸上的表情就消失了,他倚靠在真皮座椅上,揉着因为缺乏睡眠而疼痛不止的太阳穴。
“麻烦把车开快点。”
他对前排的司机说道,即便身体如此不适,他的语气也是柔和的,不带一丝暴躁和不耐烦。
但这样礼貌的语气,配上他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反倒生出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仿佛他只是一个被设定成与人为善模式的、精致贵重的人偶。
车子速度提了起来,很快就来到了别墅区大门口,从抬起的道闸下驶出。
透过车窗,顾念安看见一辆外形低调的黑色豪车开进别墅区,与经常接送钟觉浅的车是同一型号。
他立刻按下车窗,看清楚了那辆车的车牌号,果然是钟家的车。
少女明明已经回家了。
这辆车上坐的是谁?
顾念安下意识地拿起手机,这才想起他已经撤走了监视少女的人,答案也就无从得知了。
算了,是他太敏感。
都这么晚了,钟家怎么可能还会有访客,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访客,只要那人不是周星照,就不值得他上心。
头痛欲裂,顾念安升起车窗,将后脑靠在座椅的头枕上,闭上眼睛。
同一时间,黑色豪车里。
褚知白坐在后排,偏头望着窗外。在那辆美丽的冰川蓝色豪车从面前消失后,他的视野中逐渐出现了别墅区优美的环境。
离钟家越来越近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放在膝头的双手指尖蜷缩起
来。
“呦,刚刚那是顾家的车吧,早知道应该打个招呼的。”
车子已经驶进别墅区,司机才忽然一拍脑门,后知后觉地说道。
顾家?
褚知白抬眸,通过车内后视镜,他看到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露出了姨母笑。
“念安少爷和我们家大小姐感情可真好啊,刚下飞机就跑过来与她见面了,也不嫌折腾得累。”
司机是在自言自语,褚知白和人不熟,也就没打算搭话。
他只是垂下眼睫,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响着路遥曾经对他的碎碎念。
“顾念安也是女神的竹马,长得好看,还门当户对,关键是他没传出过恶评,比周星照那个混蛋强多了。”
作为钟家的继承人,少女将来结婚的对象,应该会从门当户对的另外两大财阀继承人里选,不是周星照就是顾念安。
心间忽然一痛。
褚知白皱了皱眉,又露出自嘲的笑来。
他的表情如昙花一现,很快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冰冷。
这一周里,少女夜夜来医院探病,每天都与他相处足足几个小时。她从不摆大小姐的架子,也不以恩人身份自居,真诚又温柔地待他。
他像是陷进了短暂的幻境,习惯了平视她,居然忘了他其实只配站在泥里仰望她,像仰望一轮遥不可及的月亮。
他刚刚那一瞬是在嫉妒吗?
真是可笑。
……
“大小姐,客人到了。”
近日天气转凉,别墅的书房改成了暖色调的布置,空地正中的圆桌上铺着红色碎花厚桌布,椅子上也放着焦糖色的软枕,靠起来很舒服。
钟觉浅懒洋洋地坐在桌前,捧着一本小说读,面前摆着一套西式茶具,其中一只茶杯里装着满满的牛奶,热气氤氲。
听到女佣的请示,她将书合起放到一旁,偏头对门口的少年道:“快进来,这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