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青书录(86)
她哭着扑进了皇后的怀里,像一头受伤的小鹿,想要母亲为她舔舐伤口。
皇后轻轻地拍着安乐的后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
/
十六年前
先皇病重卧床,太子代理朝政,朝臣们对他赞赏有嘉,本是一派祥和之象。
有一天,边疆急报,南疆北辽双双进犯,急需兵马粮草增援。
当时朝中分为两派,主和派认为大梁百姓休养生息不过数年,且朝廷并无善战的将领,此时应战,只会让原本不强的国力雪上加霜;而主战派认为,一味退让只会让敌人以为大梁软弱可欺,应当给予痛击。
朝中两派争论不休,迟迟不下决断。可边境士兵们等不了,战机稍纵即逝,士气越拖越垮。
北辽边境,叶将军率将士们血战半月,折损数千人,以血肉之躯挡住了北辽南下的铁蹄。
可南疆那边,南疆小国俯首称臣百余年,边疆一贯相安无事,因常年不打仗,将士们缺乏实战且警惕性不高。这一战,打得边境措手不及,南疆轻易突破了边防,两万兵马势如破竹,越战越勇,一路北上厮杀,连下数十座城池,大有直逼东京之势。
战火蔓延之处,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此时,还是贤王的萧允祯主动请缨,挂帅出征,他持御赐虎符,在京郊大营钦点五千人马,火速迎击。
五千对两万,本是以卵击石。可萧允祯犹如战神下凡,所向披靡,接连收复城池。
前线捷报接二连三传来,太子从一开始的欣喜到后面逐渐忧虑。而朝中风向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少墙头草倒戈,站在了贤王的阵营,逐渐有了两派角逐之势。
大战结束,贤王还率将士亲自安顿百姓,修葺城池,自掏腰包为百姓筹粮买种,收获了不少民心。
短短数月,朝中不少大臣对贤王刮目相看,陆续有人投靠了贤王,只少数中立派按兵不动。
作为中立派的林相,和先皇商议国事时,被先皇问及储君一事,他坦言,太子无过,且治国有道,何以废之?
而这些话被有心人一传,众人都以为林相站在太子的阵营。
权力的天平,慢慢倾斜。
变故说来就来,相府千金离奇失踪,起初众人都以为她贪玩出走,可相府搜寻数月无果,此事变得微妙起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相被人指认通敌叛国,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如此大案,按章程,应该三司会审后押往天牢,待皇帝定夺。可此案却当天结案,连夜定罪,相府上下百余口人均被处以腰斩。
相府千金因未寻到,逃过一劫。
而后太子谋反,先皇被杀,贤王活捉太子。
谋反失败,太子在天牢中服毒自尽,贤王顺应民心顺利登基。
/
皇后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平静地说着当年朝堂更迭的往事。
“当年我和相府千金……,我们是闺中密友。她失踪后,我察觉到此事有蹊跷,便派人去找她,奈何一直没找到,后来林相出事了,我就只能偷偷找。”
“等我找到她时,她已身怀六甲,快要临盆了。”
讲到这里,皇后露出来一抹苦笑。
“她是我娘亲吗?”安乐轻声问道。
皇后点了下头,“我当时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她是贪玩出走,知道她有身孕后,便以为是为了保住你,免遭杀身之祸才躲了起来。我问她孩子父亲是谁,她不愿说,我又问她今后是何打算,相府没了,她要去哪里……
哪知,她并不知晓此事,一时激动竟是要生了。可那地方荒郊野岭的,上哪里去找稳婆,幸而我生了你皇兄和皇姐,有些经验,也帮她得了个母女平安。
我本想再问问你父亲是谁,却听见了有人匆匆进院的声音……”
“是,父皇吗?”安乐颤抖着开口。
“是,看得出来他很开心,推门而入的时候脸上全是欣喜,只是没想到我也在。”
“那她还……活着吗?”
“不在了,三尺白绫……”皇后微微仰头,眼眶盛着泪,倔强地不让它掉落。
那一年,林氏满门只剩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甚至无法以林为姓。
三年后,铁鹰的天鸽找到了皇后。
整整三年,他们查遍了当年与叛逆案有关的一切,可那些线索,总是先他们一步被处理干净,就像黑暗中有只手,操控着不让他们接触真相。
整个铁鹰差点因此覆灭,他们被迫隐匿起来。后来得知少主未被行刑,又给了他们重振旗鼓的希望。
他们是隐在暗处不见天日的人,却坚定地想让她清清白白地站在阳光下生活。
可……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