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青书录(85)
“此毒最先侵入肺腑,再至其余五脏,后到全身,毒发时吐血不止,直至死亡。”
刘焉沉吟片刻,收回手,起身静静地看着安乐毫无血色的脸,“但公主的症状着实怪,我来时,便已经治了三天。按当时的法子,这毒只会慢慢侵入其他脏器,而实际上那时毒才入肺腑,并未扩散,这便不该有吐血之兆。”
几位太医皱眉思索,奴才们面面相觑。
“会不会是因为,公主之前,中过迷药。”林一清在角落开口道。
“迷药?”皇后转头看他。
“是,几个月前,公主府派人来请诊,正是微臣当值,医案也有记录。”林一清作揖回道。
“是何迷药?”刘焉问道。
“微臣不敢断言,但与琼玉露极像。”
“琼玉露,似乎是南疆特有的迷药……如此……便说得通了。南疆地域不大,各类特有的草药相生相克,相互影响。确实能让毒提前催发………”刘焉缓缓说道。
不对,哪里不对!
若是这样,则毒发前至少要有中迷药的症状,可医案并未有记录。
难道是她长年累月接触,那就更不可能了!
除非…除非是在娘胎里……
刘焉猛得杏目圆睁,满含惊惧,不敢置信地看着安乐,脑海中闪过无数空穴来风的传闻。
所以,空穴不会来风。
那些高高在上的地方,可能比泥潭更脏。
“我再调整下药方,她毒已清,只是身体虚,等气血再恢复些,醒过来问题不大。”
过了半月,刘焉不告而别,没给众人留下只言片语,除了章太医时不时感慨痛失英才,所有人都没提起,就像她不曾来过。
沈惧怀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她将自己收拾齐备,终于踏出了殿门。
再次见到安乐,有一种陌生感。
一向活泼好动的她,此刻静静地躺着,爱笑的眼睛,沉沉地闭着,原本红润的面颊如今白得像雪,整个人都消瘦了,仿佛下一瞬就要羽化。
太静了,她忍不住伸手感受了下安乐的呼吸。
还活着,真好。
“春桃,去替我找些话本来,公主睡了这么久,肯定无趣极了。”沈惧怀坐在床侧,将被子拢了拢,低低地说着。
奇闻怪谈、民间轶事、山海趣闻,林林总总,讲了一天又一天。
安乐做了长长的一个梦。
她梦回幼时,母后和父皇陪她同游御花园。
一转眼,母后不见了,一个陌生的女子牵起她的手,自称是她的娘亲。
父皇与陌生女子大吵了一架,竟愤怒地将女子推入池中,连她也一同掉入池水中,明明是早春时节,可这池水却分外温暖。
在水中,她听到了那女子的声音,对她说,要好好活下去。
然后就松开了握着她的手,缓缓沉向了无底深渊。
安乐就这么看着,不悲不喜。
梦里的她一直在等,不知道等谁,不知道等什么,只是等。
后来梦变了,池水变成了冰天雪地的山谷,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野兽,冲上来咬了她,瞬间胳膊上鲜血直流,染红了脚下的冰雪,冷得她不能动弹。
她大喊着母后,可周围空无一人,无人回应。
委屈和不安包裹着她,寒冷和恐惧侵蚀了她。
她想哭,却被寒风噎住,窒息感扑面而来,她本能地想要挣扎,四肢却完全不能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了一个声音,很沉稳,很让人安心。
她大喊大叫,希望能被对方听见,毫无作用。于是,她失落地跌坐在地。
很久很久过去,这声音没有消散,反而渐渐清晰起来,很熟悉,她想她应该记得,是谁?
是驸马?
对!是驸马!
她还有驸马!
她激动地捂着嘴哭了出来。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温润的触感抚过她面颊,“哭了就不好看了”声音带了点戏谑。
她想抓住他!
“公主醒了?”
这声音带着激动的欣喜。
安乐缓缓睁开双眼,看向沈俱怀。
好久不见!
第41章
是夜,皇后遣散一众奴仆,独自来看望安乐。
卸下钗环,洗净铅华,此刻,她只是一个母亲。
“母……”安乐欲言又止,正欲半起身子,被皇后一把扶住,轻柔地将她扶靠在床头,盖好被褥。
“悦儿,你应该有很多想问吧。”皇后含着一抹看不清的笑意,烛光下她的眼里满是包容和慈爱。
“我……”安乐心猛得抽了一下,她有点怕。
“问吧,憋在心里,怕是要憋坏了。”皇后伸手将安乐的碎发轻轻拢到耳后,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面颊以示鼓励。
安乐喘着气,满脸急切,“母后,您……您告诉我,我究竟是谁,我不信他们,我只信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