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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140)

作者: 去码头搞点薯条 阅读记录

文文原本没名字,现在跟了他姓,刘学文。每日跟着师兄师姐们开嗓、练基本功,下午台上开戏,刘洪生亲身相授。此人在开除学生的时候雷厉风行,真把谁选成了自己的学生,态度又相当亲切和蔼了。文文对他的喜爱迅速超过了曾经的老师——席芳心和席玉麟,天天跟在他后面,张口就喊“师父”。

而席玉麟离这一切都很远。

他身体很差,既不需要练功,也不需要上台,只用休息。做孩子的时候天天盼着休息,成年后却巴不得总有事干,一旦被允许休息,就证明没有价值了。他感觉自己在漱金的地位甚至和霍眉差不多,没人管他在干什么。刘洪生喜爱他不假,但作为一个戏子,不能跑不能跳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院落里每个人都看得到。

去看了大夫,大夫开了镇痛的药膏,答曰:静养,饮食清淡,早睡早起......

他知道大夫惯会敷衍人的。师父花了那么多钱,还不是走了?人各有命。

霍眉成天在外面跑,很少跟他打照面,就抽烟的时候能碰到。晾晒场场地空旷,他拿着刀枪棍棒,摸索着唱上几折子。而她也不闲扯,抽完了就走,心里惦记着更重要的事。

五天后,夏氏为她找来了第二份工作: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看护五岁的孩子,一个月六块。虽现在有些母亲有自己的工作,但并不常见,多半还是在家带孩子。霍眉猜这位雇主是个鳏夫。

给她猜对了,还是个洋人。

此人名叫菲利克斯,英国人,离异。需要她看护的小男孩叫肯尼,满头金色卷发,天使般的长相,刚抱起来,狐臭就钻入鼻孔、刺向大脑,震惊得差点撒了手。菲利克斯更臭。整间屋子的味儿经久不散,比漱金那一帮浑身大汗的男孩儿挤在厨房里时还臭,她被熏得流泪。

下午菲利克斯回来,看见肯尼乖乖坐在地摊上吃水果,而这个美丽的女人垂头站在厨房里一边流泪一边洗碗时,立刻被她神秘而忧郁的东方气质吸引了。他走到她身后,虚虚伸出双臂,把她卡在框出的小格里;她却用手腕一蹭眼泪,推开他,扭身斜倚在洗手槽边上凝望过来。

“啊,抱歉,请不要误会。”菲利克斯举起手,“你为什么要哭泣?”

霍眉轻声说:“我是不得已才接这份工作。”

“这份工作不好吗?”

“不,肯尼很可爱,和他一起玩耍叫我开心。你也很慷慨。但是在这个国家,女人当流动佣工会被视为不正经的。”她吸了一下鼻子,用浓厚的鼻音说,“女佣一般都是只属于一个主人,没有长工短工之说。频繁出入于不同人家,总是会被指指点点。”

菲利克斯脸都红了,把刚才那双试图造孽的手背到身后。霍眉瞧见了,莞尔一笑,“没关系。你觉得我漂亮。”

“哦,哦,也许......”

她笑着拿起毛巾在左右手之间扑了几下,出去给肯尼擦手了,走路时胯部摇晃,那根长辫子也跟着摇,柔软、黑韧,柳条般形状美好。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在菲利克斯心上抽了一下。

第71章 灵肉五月份,融顺堂龙头大爷、嘉……

五月份,融顺堂龙头大爷、嘉陵公司的所有者,程筹,因病去世。

他的嘉陵公司几乎构成了巴青城生产总值的半壁江山,他一倒,半边巴青城都得跟着倒。所以军警一周都没开火,报纸连着追忆了三天,市民们也翘首以盼,倒不是有多关心嘉陵公司和千百员工的生计,主要是想看看传闻里叛逃的程家儿子。

让他们大失所望的是,葬礼上,程家的一个后代都没出现。

穿西装、戴黑帽的男人收了伞,走入一家小旅馆,装束和陈旧的木质建筑格格不入。他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柜台上,划过去。店小二接过去,念道“何——炳——啥子”,一边在登记簿上翻找。

名叫何炳翀的男人带着生涩的口音说:“昨天派人来预订了的。”

不等他找到,坐在柜台后的另一个女人不紧不慢地起身说:“我晓得。何先生,跟我来。”一只雪白的鸳鸯眼狮子猫从她怀里跳到神龛顶上,毛发柔顺蓬松,伸了个懒腰。

他的视线本追随着狮子猫,但正从柜台后绕出来的女人让人无法忽视。她穿相当朴素的灰蓝旗袍,立领包住脖颈,而神秘风情依然从那双细弯的眼里放射出来。

“放射”这个词本该是异国人的专利,她们有灰色、蓝色、绿色的虹膜,那样浅淡而剔透的颜色上,纤维组织呈放射状拉开,看着她们的眼睛,他想到精怪、女巫、野兽,不似人类。东亚人的眼睛是温柔敦厚的黑,因为太黑,看不到其上的丝丝缕缕的脉络,让他感到安心的同时也缺乏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