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故事的筝(48)
“哦,你那离婚官司打得怎么样了?”
“诉状早递上去了,在法院排队等呢!”
宋希文点头道:“一开仗,连法院都忙得胜过菜市场,法官严重不够用。前两天在威海卫路枪杀了一个法官,特区法院估计又要关门几天,我看你干脆别离婚了,就这么在外头住着,遇到麻烦冯少杉也不能不管你,真是又方便又自由。”
洛筝早就习惯他调侃人的路数,以前还生生气,现在连争辩都懒,也不会再往心里去。
宋希文目光灼灼,“哎,哪天我会不会也成为你笔下的故事?”
“你?不会。”
她这么肯定,他又不痛快起来。
“为什么,我不够资格么?”
“写故事需要感觉,得有想写的冲动。”洛筝扫了他一眼,“我对你没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是什么感觉?”
洛筝被问住,想了想方道:“也许因为我抓不准你,我觉得……你有太多面,我看不清你真正的面目……我不写直觉不准的故事。”
宋希文听了竟很受用,仰头笑了会儿,忽然笑容一敛,说:“事实上,你已经抓准我了。”
洛筝得偿所愿,导演请来萧萧演《姐妹》里的女一号——妹妹。首场演出在兰馨戏院进行,因为主演是萧萧,上座率相当高。
祁静陪洛筝一块儿去看了,萧萧没有让洛筝失望,故事中的妹妹细心、坚忍、激情,这些确是萧萧擅长表现的。剧终时,她两只手掌都拍红了。
谢幕后,祁静执意拉洛筝去后台见萧萧。两人挤在如潮的观众流里,好容易挪到化妆室门外,远远望去,人头攒动,都是想和萧萧见面的。
洛筝与祁静在人群最外沿,萧萧被堵在化妆间里,中间隔着厚厚的人群。
此端与彼端。
要挤过去不是容易的事,但祁静有韧劲,拉着洛筝的手,一个一个拨开挡在眼前的人,誓要杀出一条路来。
洛筝忽然说:“还是算了,我想回去了。”
祁静不愿放弃,“我和萧萧说了你会来,她特别喜欢你写的故事。”
洛筝仍是退缩,“见了面也不知说什么好……还是以后吧,以后再说。”
她从小就不太会应酬,可也不至于心怯成这样。祁静的困惑是可以理解的,但洛筝难以启齿——那似曾相识的场景曾是她心头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刚刚却毫无预兆地再现,虽然不是一回事,原本美好的心情却突变了。
第二十四章 :《凝视》五
老太太做主,把秀兰许给了一亭。
“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脾气好,听话,模样也过得去,最要紧是对一亭有情分,往后必定不会三心二意。”
一亭顾虑到雨桐的心情,坚持不肯办像模像样的嫁娶仪式,只是新布置了间房,由老太太挑了个黄道吉日,两人住到一起。
“委屈你了。”老太太安慰秀兰。
老太太想必拿出了不少梯己给秀兰置办嫁妆,新做的几身亮晃晃的衣裳,质地优良,即是明证。
秀兰本就不难看,这么一打扮,立刻就有了姨太太的丰仪,脸上漾着笑容,尽管淡淡的。她对这门婚事是满意的,形式不重要。
以后的日子里,雨桐从佣人们嘴里听到些只言片语,全是关于秀兰的心事,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
雨桐明白自己酸得没有道理,这婚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如果她足够坚强,也就没这回事了。她的软弱给她带来的苦果,只能自己慢慢品尝。
一亭却还是喜欢守着雨桐,那个所谓的新婚之夜后,他就很少踏足秀兰的房间。雨桐心里是欣慰的,但依然觉得委屈,只是这委屈从此再不能在一亭面前流露,她小心翼翼藏着,珍惜他在她身边的每一个夜晚。
雨桐继续写故事,写身边发生的细微琐碎的人和事,也写自己的幻想。写了一个又一个,一亭是唯一的读者。她喜欢看一亭读故事时认真的神色,因为她也是用心写下了那些文字,每一个字都代表了她的心曲,她渴望一亭能懂。
一亭果然是懂的,他给雨桐讲自己的感受,指点她哪些地方深入了会更好看,还与她分享自己的见闻。这些交流逐渐丰富着雨桐的故事。
只有一个主题,雨桐迟迟不敢写,关于钰姐。
关于钰姐,她有许多故事可以写,但是写了又怎么给一亭看呢?她不知道一亭对钰姐究竟持怎样的态度,他从来也没表示过,雨桐试探过,但都很隐晦,一亭便也装作没明白的样子,谈话总是这样嘎然而止。在感情方面,雨桐从不是勇敢的人,她缺乏盘根究底的勇气,尤其在她爱上一亭之后。
婚后,钰姐仿佛从雨桐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她的地位被一亭取代,只在孤单的夜半才会偶尔在脑海中闪回。每当这种时候,雨桐便无端觉得愧疚,她对于钰姐的想念实在有些功利。
钰姐是她和一亭唯一不去碰触的禁忌——无论一亭对钰姐的态度是冷淡还是痛苦,雨桐都无法接受。
现在又多了个秀兰。
一天晚上,雨桐和一亭正聊得高兴,老太太差人过来找一亭,当着雨桐的面,那丫头说话支支吾吾,一亭见状,便随她出去。
雨桐坐在窗前心神不宁,门外的两人说话时都压低了嗓门,但院子里太安静了,她在房里依然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一亭道:“我今晚就睡这儿了,过几天再说吧。”
丫头为难,“老太太说,二少爷有半个月没进过姨奶奶的房间了。”